我把寿衣脱下来,一溜小跑找到替无双检查的那个医生,拉住他的袖子问:“我朋友怎么样了?”
医生拿着一本书,疑惑的看着我:“你朋友?”
我点点头:“是啊。凌晨送过来的。当时她肚子涨得像是怀孕一样,不是你吗?送她去检查了。”
我看看表:“现在都下午了,你别告诉我还没检查完啊。”
医生恍然大悟:“你的那个朋友?挺年轻挺漂亮的?叫什么来着?无……无双?”
我大喜:“没错,没错。就是她。她现在怎么样了?”
医生把他手里的书递给我:“她的病例我夹到书里面了,你帮我找找。”
我答应了一声,开始低头翻书。
忽然,我感觉一阵狂风从我身边刮过去。我吓了一跳,抬头看见医生正在以极快的速度向一扇比例门狂奔。听诊器温度计掉了一地都顾不得捡。
我把书扔在地上,卯足了劲开始追,一边追一边喊:“你跑什么,到底怎么回事?”
医生跑到玻璃门后面,咣当一声,把门关上了。然后靠着门喘粗气。
我一个劲的拍那扇门,大声质问他:“你什么意思?人呢?给我开门。”
医生一脸惊慌的对我说:“你别踢门了,钢化玻璃,踢不开的。”
我停下手来,沉着脸问:“无双呢?你老实交代,要是他有个好歹,我弄死你。”
医生惊慌的指了指玻璃门上的两行字。
这时候我才发现,玻璃门上贴着两个条。一个是:“防火防盗防医闹。医务工作者提高警惕,注意保护自己。”另一个是:“医院不能包治百病,患者家属要冷静对待。不要冲动,有话好好说。”
我长舒了一口气:“我又不是医闹,至于把你吓成这样吗?你告诉我,无双怎么了?”
医生擦了一把汗,如释重负的样子:“你能理解最好了,像你这样体谅的家属太少了。话说,我们给她检查完了之后,没有发现什么问题,她的肚子,有可能是喝啤酒太多,有了啤酒肚。但是我们打算把她送出去的时候,发现她忽然昏迷不醒了。然后呼吸很微弱,生命体征下降……现在已经送到重症监护室了。”
我一听这话,勃然大怒,拳打脚踢,隔着玻璃门骂医生:“你玩我是不是?啤酒肚你麻痹,昨天还好好地,庸医,呸!活生生一个人你给我治成重症监护了?你过来,我打死你。”
医生吓得面色苍白,满脸赔笑:“我们正在全力救治,你别着急。”
我骂了几句,心里的怒火也下去了。其实我自己知道,不怪医院,是所长家的鬼胎闹得,我只不过一时情急,想找个人发泄一下罢了。很不幸,这医生当了出气筒。
我摆了摆手:“医生,无双在哪?”
医生说了房间号,我连忙掉头去找了。
走了两步,我忽然觉得刚才有点过分,所以回头想给医生道歉,我一回头,正好看见医生再打电话,神情紧张,那声音断断续续飘到我耳朵里面来:“小刘?你在重症监护室值班吗?赶快跑,有个家属情况不稳定。对对对,刚才差点把我打了。”
我苦笑一声,一眼瞥见玻璃门顶端写着几个大红字:“医院沟通平台。”
等我风风火火赶到病房的时候,里面果然没有医生护士。看来,他们已经得到通知,提前撤离了。
我走进去,看见这里只有两个人,除了无双之外,还有一个老太太。他们两个全都昏迷不醒。
我的手拍了拍她的脸:“无双?”
无双根本没有反应,而且,我的手碰到她的脸,感觉很凉,似乎没有温度。我心里一惊,忽然一眼瞥见她的肚子。好像比早上送过来的时候更大了。
我把手放在她的肚子上。这里倒有一丝温热,而且,一跳一跳的,里面似乎有一颗心在跳动。
我忽然想起鬼娘子的话来。鬼胎会把无双耗干,好让他自己成长起来。
我嘴里默默地念叨:“不能再耽搁下去了。看起来随时有可能断气啊,我必须尽快救她。我该怎么办?下面是什么?”
我满头大汗,在屋子里面急的团团转。我拍拍脑袋:“对对对,丧礼。用丧礼把鬼胎引出来,都有什么来着?我该准备什么?”
我正在病房里面思考,忽然外面传来一群脚步声。我回头一看,三五个保安带着一群男医生来了。他们全都站的远远地,一脸安抚的样子:“这位家属,你不要激动,你这样干扰正常的医疗秩序,只会害了自己的亲人。请马上离开,让医生专心治疗。”
我看了他们一眼,什么话都没有说,转身从病房里面走出来了。
那些人如释重负的叹了一口气。
我已经想到了,我应该买点丧葬用品。从医院出来,被外面的冷风一吹,我的头脑清醒了一点。
我东张西望的看了看,正好看见医院旁边有一个丧葬用品店。我不由得叹了一声:“这家店放在这,真是给病人添堵,怎么就没人把它砸了呢?”
我快步走进去,在里面买了纸钱香烛,想了想,又买了花圈,纸人纸马。
然后,我抱着这一堆东西,一步步向医院走去。
当我走进大厅的时候,听见那些医生护士哀呼一声:“又来了一个闹事的……”几秒钟之后,跑的一个不剩。
我抱着那堆东西来到病房,把门关上,窗帘拉好。屋子里瞬间变得昏黑。
我叹了口气,把寿衣穿在身上了。纸人纸马以及花圈摆在屋子里面。倒也很有灵堂的氛围。
然后,我开始在脸盆里面烧纸,一边烧纸一边念叨:“入土为安,早登极乐。入土为安,早登极乐……”
这样念叨了一会,我忽然感觉屋子里面凉嗖嗖的,我心中一喜:“难道鬼胎要来了?”
想到这里,我更加卖力了。烧纸的时候甚至带上了哭腔,力求把戏做足。
这样烧了几分钟之后,我忽然感觉肩膀上一麻。
我用余光瞥了一眼,赫然看见一只干瘦的手,搭在我的肩膀上。
我后背刷得一下起了一层冷汗。但是我不能逃跑,也不能反抗。我得镇定,我得和鬼胎交流。不然的话,不仅无双没救,我也得栽在这。
于是我装作没事人一样,接着烧。
然后,我发现眼前的景象渐渐地发生了变化。那些纸钱被烧掉之后,不再是纸灰,反而变成了一沓沓的钞票。我知道,我的视野已经和鬼的视野混淆了。
我战战兢兢的烧纸钱,声音都有点发抖了。心里却在想:“无双啊,我对你可太够意思了。”
我正这样想着,忽然,一个极其苍老的声音,在我耳边说:“小伙子,谢谢你了啊。”
我哆嗦了一下,强装镇定的说:“不用谢,只求你放过无双。”
刚刚说完这句话,我看见从我身后走出来一个老人。开始蹲在火盆旁边收钱。
我越想越不对劲:“无双身上的,不应该是鬼胎吗?怎么忽然变成了一个老人?”
我张口欲问,又有点害怕。我偷眼观察了一下这个老人,倒也慈眉善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