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陈先生,这代表么子意思?
陈先生讲,我也是听到我师傅讲滴,张家人要问么子,能得到么子答案,都是据竹叶滴旋转方向和速度快慢来判断滴。不同滴问题有不同滴答案,每一种都有相应滴口诀对应,只有他们张家晓得。所以这两片竹叶具体代表么子,我不晓得。不过我晓得那片逆时针滴竹叶,它指滴方向是你爷爷滴老屋那边。
听到陈先生讲这话,我当时就震惊了。赶紧看了一眼另一片竹叶,我赫然发现,那片竹叶所指的方向,竟然是我奶奶坟墓的所在!
这个时候张哈子也停止了手上的动作,他走过来,指着我奶奶坟的方向问我,哈挫挫,那边是哪个地方?
我心里一惊,讲,那边是一座山。
张哈子讲,么子山?
我讲,不晓得,没得名字。
他想了想,继续讲,那座山上面有么子东西没?比如,老屋。
我心想,张哈子肯定是从那些竹叶里面问出了什么东西,所以才会这样问我。我到底要不要把我奶奶的事情给张哈子讲出来?如果我说了,会有什么样的后果?而且,张哈子是不是其实早就已经猜到了,只不过特地问我一下,为的就是来试探我?
这些想法只是一瞬之间,都在我的脑海里过了一遍,最终我还是决定隐瞒下来。于是我说,那边山一般都没得人去,有么子东西我也不晓得。
张哈子自己惊疑了一声,然后似乎自言自语的讲,我日你屋个先人板板,那就奇怪老。这个女滴就是从那边走过来滴。那边肯定有座坟!----哈挫挫,你们这边死人老一般都埋到哪里?
我讲,都是埋到后山滴。----我爷爷除外。
张哈子点点头,讲,今天太黑老,先进屋,明天再去那边看一哈。
讲完之后,张哈子从背包里面取出一把纸钱,朝着天空中一甩,然后讲,尘归尘,土归土,好肉好酒好上路。
念完这一句,张哈子就往前面走三步,然后停下,继续念,从哪来,归哪去,千金难买通天渠。
又往前走三步后停下,继续念,钱一把,酒一杯,尽早离去莫天黑……
如此走三步念一句,反反复复重复了七次,每一次念的都不一样。直到最后一次,张哈子念完之后,双手结了一个心火手印,然后然后在自己的双肩上面用食指和中间夹了一下,让前面一扔。扔完之后,他立刻蹲下往前面打了一个滚,然后脚不着地,双手撑着往外面“跳”了出来。
陈先生给我讲,张哈子之前走三步念一句,到匠人圈子里面喊过“送阴上路”,是一种很礼貌滴方式,目的就是让它们自己离开你屋。但是阴人滴路上面,不能沾咯阳人滴步子,要不然阴人就不得走这条路。所以张哈子用手撑着跳出刚刚走出来滴那条路。要是让我们孩匠来搞,就不用……
陈先生话还没讲完,张哈子就骂骂咧咧走了过来,讲,我日你屋个先人板板,你个狗日滴,陈憨货,老子啷个把你这个孩匠搞忘记老?害得老子又蹦又跳滴。
陈先生嘿嘿一笑讲,我这个半吊子水平,啷个敢到你面前献丑?
张哈子讲,少他妈放屁,你以为老子不晓得,你不就是怕沾因果?
陈先生讪讪一笑,没讲话。
张哈子瞪了陈先生一眼,然后走到两个纸人面前,结了一个心火手印,然后左手点男纸人,右手点女纸人眉心,同时大喝一声,上路!
这话讲完,我就看到那两个纸人没有丝毫犹豫的就用一种很怪异的姿势往前面走去。它们两个走的那条路线,就是张哈子刚刚走的那条路。
张哈子讲,收工,回去睡觉。
讲完之后,他就把两个背包从院门隔壁的墙上甩了过去。我和陈先生看的目瞪口呆。我问张哈子,你搞么子?
张哈子讲,难道院门不是栓到起滴?
我讲,村子里面没得啷多讲究,外面的院门一般都不栓。
张哈子愣了一下,然后讲,我日你屋个先人板板,你不早讲?
我们进门之后,张哈子就往我屋子走去,陈先生紧随其后。
我留在最后关门。我关门的时候,借着月光,看见那两个纸人,竟然同时回头,睁大着眼睛看着我,然后冲着我露出了一个诡异的微笑!
看到它们两个同时回头冲着我笑,我不由自主的往后面退了好几步,连门都没关上。
张哈子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我日你屋个先人板板,是不是好久没转来,连你屋门都关不来老?
这个时候我才想起我身后还有张哈子和陈先生两个人。于是我赶紧转身指着门外讲,张哈子,刚刚那两个纸人回头对着我笑!
张哈子一听,我看见他眉头跳了一下,然后走回来,一直走到门外,看了几眼,讲,你个狗日滴,你是不是眼花老?哪里哈有纸人?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确确实实,那两个纸人已经不见了。难道刚刚真的是我眼花了?
月亮已经偏西了,纸人也不见了,现在纠结这个没有多大的意义,于是就都进了我的房间去了。
张哈子进屋之后,扔下背包就躺在床上,然后还摆出一个“大”字的样子,看似自言自语,其实是在对我和陈先生讲。他首先是叹息了一声,然后讲,唉,都怪我屋以前太有钱老,从小到大我都是一个人睡,养成老睡觉乱踢腿滴毛病。要是有人和我睡一张床,被我这一条黄金右脚踢到一哈,啧啧,结果想都不敢想。
我和陈先生对视了一眼,然后一起走过去,把张哈子从床上拉了下来,直接扔到地上,我睡里面,陈先生睡外面,和以前一样,很和谐,没毛病。当然了,如果少了张哈子站在床旁,指着我和陈先生骂,那就更加和谐了。
骂着骂着,张哈子的声音突然停止了,那种停止很不寻常,就好像是硬生生的被人掐住了脖子一样。我和陈先生同时坐起来,看着张哈子。我问,啷个了?
张哈子一脸警惕的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之后并没有急着回答我的问题,而是问陈先生,你听到没得?
我看到陈先生点了点头,然后他讲,前前后后,一共敲咯三哈。
张哈子已经转身到一旁的背包上面取了篾刀,同时问陈先生,你之前没听到?
陈先生也坐在床边开始穿鞋子。他讲,没听到,突然就响咯三声。
张哈子点点头,打开门,往外面走去,陈先生也跟了上去。
他们刚刚的对话我听的云里雾里,根本就不知道他们在讲什么。但是从他们的表情来看,事情应该不简单。于是我急忙穿上鞋子跑了出去。追上陈先生后,我问他,发生了么子事?
陈先生讲,有东西敲门。
我讲,可能是有人来找我爸妈。
陈先生轻声讲,放屁!敲门声响起之前,老子就没听到有人走路滴声音。要是老子老咯耳背,那也好讲。但是张哈子也没听到,你觉得这可能不?
听到这话,我顿时明白,为什么之前陈先生讲是有东西在敲门,而不是讲有人在敲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