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船工伯伯陈有礼也是让我走了就不要回来了,看来他也知道会出事。
如果说上面两点还可以认为都是我的主观感受可以推翻的话,那么接下来的这一点,绝对没有办法推翻----那就是张哈子车上的那把篾刀!
这把篾刀足以证明张哈子在找我上山之前就已经准备好了要把我送走,所以他才会在车子里面放好了一把篾刀以供我备用。难怪我在问起瞒天过海的时候,张哈子说困了,先睡一觉再说,他这就是在拖延时间。我记得我醒来的时候,张哈子就是从外院进来的,他当时肯定是去做准备了。
而且正是因为在睡觉之前我问了瞒天过海的事情,所以张哈子顺水推舟想了一个瞒天过海的风水局来骗我。
不对,当初船工伯伯和张哈子在阳戏的舞台下同时惊呼了瞒天过海这四个字,那个时候就算张哈子有心要骗我,也不可能和之前一直和我在一起的船工伯伯串通好,那也就是说,当时真的是有人在用瞒天过海!
越往下面想,我越觉得张家村不简单,病房里面虽然有空调,但我额头上的汗还是忍不住的往下掉。
凌绛把放在床头的病历本交给我,意思很明显,让我去办出院。
此时此刻我很矛盾,不知道应不应该听凌绛的话,毕竟她身体还没有好,万一在路上出点什么事,我又不是医生,到时候真的就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凌绛看到我没动,她讲,你不去,我自己去。
我有心要劝,但是凌绛这种女人,一旦下了决定,根本没办法改变。我只好拿着病历本去办出院,医生一开始是不同意的,最后无奈只能让我在病历本上写上:病人家属强烈要求出院,经反复劝说无效,提前出院,出院后发生一切后果,责任自负。
写完之后签字,签完字后才算是办完手续。回到病房的时候,凌绛已经换好了衣服,病号服随意的扔在床上,也不知道是哪位病号有幸穿到凌绛穿过的衣服。
我跟在凌绛身后,一路走到停车场,路上看到许许多多在拍照留恋的学生,原本我也是他们当中的一位,现在我却只能是一个路人了。不过这一路走来,我还是收获了不少羡慕嫉妒恨的眼光,毕竟凌绛是校花,认识她的人不在少数,以前更是没有听说过她和哪位男生走的这么近的。现在我跟在她身后,受到“注视”也是在所难免。不过说实话,我还挺享受这种感受的。
上了车之后,开出停车场,我看见那些假装拍照其实是“尾随”我和凌绛过来的同学眼神中充满了羡艳,香车美女,这应该是所有男同胞们的美梦了吧。只可惜,他们羡慕错对象了,车子不是我的,美女也不是我的。
车子拐出学校的时候,我从反光镜里看到一个很熟悉的身影,他站在路边盯着车子看,因为在开车,我没多看,所以一时之间想不起来那是谁。直到车子已经驶出了一段距离之后,我才突然意识到,那个家伙,不是已经失踪了半年多的张哈子的同学赵子文吗?
他怎么又突然出现了?难道是来找张哈子的?
我还没想明白,凌绛说,先去磁器口古镇老街14号。
听到凌绛的话,我才回过神来,心想,可能是我看花了眼。毕竟丨警丨察找了半年多都没找到,凭什么在茫茫人海中,我就偏偏看到了赵子文呢?
肯定是昨晚没睡好看花了眼!
凌绛说的这个地方我去过,那是张哈子的扎纸店。我不知道凌绛是怎么知道那个地方的,也不知道凌绛为什么要去哪里,现在张哈子很可能都有危险,去他的扎纸店干什么?
但是看凌绛的态度很坚决,我也才想起来我现在只是一个司机,凌绛说去哪里,我去哪里就行了。他们这些匠人的世界,我是完全不懂,还是按他们说的做比较好。
因为有导航的关系,车子这一次直接开到了磁器口的西门。这次我才发现,原来从西门进去,拐个弯就到了张哈子的扎纸店门口----上一次还穿过了一整条扎纸店的街。
凌绛下车后,直接从14号小门进去,我跟在她后面,看着这熟悉的扎纸店,虽说没有第一次来的时候那么害怕,但还是觉得阴森森的,莫名的有些心慌。
凌绛走进来之后,就往门后的一个纸人那里走去,然后对着那个脸蛋惨白纸人讲,四川凌家,上请下谒。
这话说完之后,凌绛就站在门口不再往店子里面走,我问,你这是干嘛?
她说,通知他们主人,有圈子里的人来了。
我看了一眼那个纸人,告诉它有什么用,它还不是睁大着眼睛站在那里?
但是很快我就想到上次我进门的时候,刚进门没多久,老李就从后院出来了,当时我还问老李他是怎么知道的,不过老李没有回答我,现在看起来,应该就是站在门口的这个纸人在传递信息,就是不知道是怎么传递的。
凌绛知道我不解,便对我解释,每个匠门都有自己专门的传信方法,重庆张家以纸人为主,湖南吴家用的是一种叫做阴鸡的家畜……
凌绛之后还说了好几家,但是我却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因为我听到了阴鸡两个字,我立刻就想到了纸人婆婆,同时想到了我奶奶也是姓吴,而且还是大家闺秀,这么算下来,这个湖南吴家,应该就是我奶奶的娘家!
这么大一个家族,肯定后继有人,为什么我爷爷以前从来不肯提起,而且我大伯那一辈也从来没提起过?这中间到底有什么隐情?
我还没想透,就看到老李从后院掀开帘子走了出来。
凌绛走上前去,然后双手合在一起。比划了一个手势(这个手势是右手弯曲无名指和小指,然后双手互握,用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握住左手的食指中指,右手的中指插在左手的无名指和小指之间),这个手势简单比划之后就松开,她讲,展点厚重,山上砍柴山下烧火,河水中央着了火。
听到这话,我还以为凌绛是不是生病发烧了还没好,人是不是烧傻了?河水里面怎么可能着火?我也是后来才知道,这是他们圈子里面的行话,圈内人管这个叫做掉侃儿。“展点”是对男仆的称谓,“厚重”是保重问好的意思,“山上砍柴山下烧火”,意思是祖上传下来的手艺,这里指张家村,“河水中央着了火”,意思是十万火急,把河水都烧着了。
我看见老李听到这话后,原本是笑眯眯的眼神,一下子变得沉重起来,两只手也摆出一个同样的手势,不过是左右手的动作互换了一下,讲,姜斗(大姑娘)伦直(不巧的意思),孙食(男人,这里是指张哈子)走穴谈空(出门去了,屋子里空的),且相左(能不能等几天)?
凌绛说,空子在,点灯吧。(空子,是指不懂行话的人。点灯,不说行话了。)
老李点了点头,问,我师傅老家真出事老?
说实话,当时我是听得一脸懵逼。要不是后来凌绛给我解释,我估计我能懵逼到死。但是也正是因为这件事,张哈子还和凌绛吵了一架。按照他们圈子里的规矩是“宁给一锭金,不给一句春”,这里的“春”,是“春点”的意思,也就是行话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