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没兴趣在这里面闲逛，因为从他进门开始就觉得这里头怪怪的，尤其是灵堂这边，每走一步，他听到的都不只是自己一个人的呼吸，仿佛有人一直跟在他身后，尽管现在外面还是白天，可是越往里面越觉得冰冷的空气有点渗人。

“咔嚓——”

明显是骨头断裂的声响，继而又是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紧接着是哭声，各种各样的哭，但这些声音不像是真的，更像是哪里传来的回音。

刘大海感到了一丝恐慌，他觉得自己进的不是殡仪馆，而是一间比鬼屋更可怕的屋子，于是加快脚步进入火炉房，里面有三个炉子，每个炉子的边上都停放着一具遗体，大概是牛金星一人太忙，准备三具一起焚烧，只是里头这股味道真的很难闻，这种气味不是普通的腐臭，而是有人用一种香水刻意掩盖腐臭，结果起了反作用，更加深了这股臭味。

火炉房没有人，也不知道牛金星是不是忙别的去了，刘大海顺着箭头方向向化妆间走去，谁料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声叹息，他猛然回头，什么也没有，再看那三具尸体，却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竟然少了一具，他顿时脸色惨白。

一直以来，殡仪馆都是鬼事最多的地方，刘大海自打出狱后也没少与鬼打交道，但这一次似乎比之前的那几次更为诡异，至少以前还能见得着，而如今置身于这个鬼地方，他只能完全靠听力来感觉，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身边有很多人走来走去，只是他看不见而已。

“咯噔——咯噔——”背后是一个女人的高跟鞋的声音，声音由远到近，从模糊到清晰，每一声落地就像一把锥子锥在刘大海的心窝，他的呼吸开始变得沉重，脚步也不听使唤起来，那个声音直到离他仅有三五步的距离突然消失了，整间屋子出奇的安静。

刘大海回头，身后并无一物，所不同的是，刚刚“消失”的那具遗体自己“回来”了。

他一时好奇，便走到那具遗体面前，那是一个刚刚死去的中年女人，相貌一般，不过化好妆后就像刚刚睡着了一样，女人的口红抹得很浓，脚底上还穿着一双高跟鞋，细心的刘大海忽然注意到她那肥厚的嘴唇之间好像含着一颗东西，晶莹剔透，黑白相间，闪闪发亮。

眼珠？

刘大海认出那个东西正是人的眼珠子，而且上面还带着血丝，还会转动，就像活着的一样。

冷不丁打了个哆嗦，刘大海快步转身离开，砰的一声，屋里所有的灯刹那间全部熄灭，黑暗中只有那些遗体的眼珠子隐隐放射出亮光，刘大海的双腿微微有些打颤，立即掏出打火机，可是每打着一次火，马上就被人为的吹灭，拿出手机照明，然而手机的屏幕上竟是一副血淋淋的画面，一个穿高跟鞋的女人面目狰狞，活活的将一个男人的眼珠子挖出……

刘大海彻底没辙了，不管了，今天无论如何他都要从这里走出去，于是便闷着头朝一个方向快跑过去，结果无一例外地撞到什么东西上面，他有些恼火。

灯却在这个时候奇迹的亮了，刘大海这才发现刚刚挡住自己去路的不是别人，而是那三具等待火化的尸体，他们一个个像僵尸一样立在那里。

“何人在此喧哗？”

话音刚落，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从火葬炉里钻了出来，他伸伸懒腰，用手挡了挡身上的灰土，吆喝了一声:“大鬼小鬼，此生有怨，来世再图，莫要伤人，速速退下。”

三具遗体各就各位回到原来的位置，刘大海猜到眼前这位老头应该就是牛金星了，正要开口询问，老头双手抱拳，呵呵一笑:“李将军，三百多年不见，别来无恙啊？”

刘大海听吕勇说过，这老头有时候脑子不太好使，所以也没放在心上，照着他的样子拱手还礼：“三百年没活到，三十年倒是活到了，你好啊，牛老板。”

牛金星表情肃然：“将军还是叫我牛丞相吧。”

“牛丞相？”刘大海差点没出声来，“好吧，牛丞相，今天我来这里是想……”

“将军莫要多说，在下已经知晓您的来意，不过是为了那四条鬼魂吗？败军之将死不足惜，将军当年跟着陛下驰骋沙场，应该比在下更明白这个道理吧。”

“这么说来，是你杀了他们？”

“非也，是他们造孽太多，心中心魔所至。”

“那么我想知道，是不是你让他们去盗尸的？”刘大海问。

“盗尸？”牛金星布满皱纹的脸上现也一丝不屑：“在下乃大顺皇帝陛下最倚重的臣子，又岂会干出如此卑劣行径？将军既然将三百年前的事忘得一干二净，在下也不能怪将军，不过将军今日能来此找在下，在下已经心满意足了。

“牛老板，哦，牛丞相，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刘大海掏出一根香烟给他，牛金星摆了摆手，说：“生为人臣，自当晓得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想当年陛下在九宫山惨死于贼人刀下，我大顺国泱泱百万雄师迅速瓦解，惨败收场，之后吴三桂引鞑子入关，汉室天下尽落异族之手，在下身为丞相，亦是难逃罪责，这么多年以来，在下只有一个梦想，希望能在有生之年找到将军和陛下。”

“等等，有生之年？我看你现在也不过六七十岁而已。”

牛金星看了他一眼，捋捋下颌的胡须：“若要按时间推算的话，在下如今已经有四百多岁了吧。”

越说越离谱，看样子今天这趟算是白来了，眼前这老头不是脑子不好使，他根本就是一个疯子，刘大海吸了一口烟，再次拱手道：“牛丞相是吧，小民还有事，先行告退了。”

“将军留步，将军此番前来，不正是想知道尊夫人的遗体放置何处吗？”

刘大海心里咯噔了一跳，老牛的这句话倒是说到了重点，他立马站住脚步，转过头问：“什么意思？”

牛金星说道：“想当年李将军与夫人情比金坚，一时间让民间百姓传为佳话，想不到事隔三百多年，将军还是如此重情，好吧，在下也就不瞒将军了，在下确实知道尊夫人的下落，只要将军肯答应与在下合作，在下一定会将夫人的遗体完璧归赵。”

“你在威胁我？”刘大海走上前，一把攥着他的领口，“婉茹是不是就是你害死的？”

“非也，非也，在下身为大顺丞相，岂会干此种卑劣的行径，若是将军不信，在下可以对天明誓，若夫人为在下所害，天打雷劈。”

“发誓要是灵的话，就你这样都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刘大海松开手，内心却在打鼓，暗道，这个老头的话到底可不可信？如果说他在撒谎，可他又是怎么知道我会过来找他，而且还是为了婉茹的事儿，可如果他没撒谎，那么他为什么一口一个李将军，这老头看起来倒也有点本事，三言两语就搞定了那几具尸体，像个僵尸道长，难道说他真是从三百多年前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