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反正明年再来吧。我实在太累了。”
人皮灯女鬼,或者不断枉死的朋友,折磨得他的心再也无法坚强起来。
毕浪刚走到铁门口,想起了Kelly。他想跟她告别一声,于是又折了回去。走上五楼,唐婉正在寝室里看书,其他女生好像都不在的样子。Kelly也不在寝室里。(如果洗衣粉不回去那么我就可以更下一本了现在他回去了还有一百多页)
唐婉说Kelly出去了。
她热情地把他引进去,拿出一个苹果,边削皮边问:“你怎么提着行李包呀?还没到周末嘛。”
“我要退学了。”
“啊!”唐婉大惊小怪地停止削苹果的动作,干净的大眼睛浮上无尽的哀愁,“怎么这样子啊?你不参加高考了吗?”
“明年再来呗。”毕浪装作轻松的样子。唐婉却抑不住忧伤,把削了一半的苹果放到一边,痛苦地捂着脸幽幽地哭了起来。毕浪知道她是为了自己的离去而悲伤。他想好好安慰她一下,可是又担心这样做会引起对方的误会。所以他只是关心地问了一句:“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讨厌啦,沙子进眼了。”她抹干眼泪,眼睛却红得厉害。
“你没事吧?”
“嗯。没事。”
唐婉揉了揉哭疼的眼睛:“我到厕所洗把脸就没事了。”
说完,她几乎是悲伤地冲出了寝室。毕浪一个人留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女生寝室独有的芳香令他有点坐立不安。如果别人看到他独自待在女生寝室,会怎么想?感觉怪怪的。
毕浪转移着视线慢慢环顾了一遍这间女生寝室。女生们摆在床头的毛公仔,粉红色的被单,墙壁上的帅哥海报,以及各种精致的小饰物,无不流动着一种静谧舒适的小情感,在男生的心脏上反复不停地跳动着。然后他的目光落在旁边的一张书桌上。
那是Kelly的书桌。
他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像蝴蝶轻轻地走进花朵的怀抱里。
书桌很干净,有台灯和斜摆的书本。
他坐了下来,像个做坏事的小孩,怀着小小的罪恶感,打开抽屉。抽屉里静静躺着一本日记本,是Kelly的吧?藏着这个女生很多的心事吧?毕浪用手心慢慢地抚摩着那干净的封面。
打开吗?偷窥一个女生的花季心事……毕浪清晰地感觉到一种罪恶感沿着骨节而上,在空旷的头颅内响动起来。他整张脸都红了。他制止了自己的罪恶行为,想把日记本放回抽屉里。
一张照片从日记本里掉落出来。
照片上有两张幸福的笑脸。她们身后的白色栀子花开得灿烂。
被定格的青春往事,幸福停止在时光中,不增不减。
唐婉从厕所里洗完脸回来,眼睛经过冲洗后红肿的症状减轻了不少。她走进房间,看到毕浪正坐在Kelly的书桌前,注视着桌面上的照片发呆。他那种表情就像是见到了鬼,目瞪口呆,一脸的不可置信。冷冰冰的侧脸空洞地泛着阴惨惨的光线,在异常苍白的皮肤下甚至可以看清突出来的青筋。
“怎么了?”她好奇地走过去问。毕浪回过头来,脸色惊愕地说了一句:“怎么会这样?”
“什么这样呀?你说什么呢?”唐婉被问得糊里糊涂。
当她还想继续追问下去,毕浪却把照片和日记本揣在怀里,连行李包也顾不上拎,匆匆地离开了寝室。他急急忙忙地从楼梯上跑下去,跑得很快,被他撞到肩膀的同学迸出来辱骂的话顷刻被甩在后方。
毕浪走在安静的校道上,天空像撒了一层灰,黯淡的阳光打在皮肤上甩也甩不掉。他一个人,阴沉着走向教学楼。怀中的日记本夹着那张照片。
照片揭露了一个令他惊愕不已的秘密。
今天,他终于第一次看到了Sunny的真面目!Kelly一直喜欢的那个人,果然是死了的。照片后面明明白白写着:
2006年,与Sunny于我们的小天地。
Sunny就是顾心萱!(长得帅的美的都去搞基了)
女生间最暧昧不清的感情,并不是他所能够理解的。就像有本书写的,男人来自火星,女人来自金星,绕着不同轨道转动的两个星球,相隔何止几光年?
也许她们只是朋友,也许她们就是恋人……在别人眼中的畸恋,却比别人的天长地久要幸福一万倍。Sunny死了,Kelly忘不了她,思念着她,守候着和她的秘密小天地。
毕浪在教学楼的楼梯间不断往上爬的时候,他有过一瞬间的迟疑。就算知道Sunny就是顾心萱那又如何?他有权利去干涉别人的感情与回忆吗?或许他只是在生气Kelly为什么不告诉他她根本就认识顾心萱,而且远远不止认识那么简单;又或者他想搞清楚心中的疑团,所有困扰着他的一切,似乎在找到Kelly后就能得到完美的解释……
毕浪最不愿相信的,是人皮灯女鬼要找的人就是Kelly!那盏人皮灯应该属于她的!
他心里很乱,复杂的思绪挤满了大脑,脑神经似乎被虫子咬噬般细细地痛起来。他敲了一下发涨的脑袋,然后发现自己就站在楼顶的杂物室门前。虽然他只来过这里一次,但他认得出照片里的背景就是这房间没错。
昏暗的光线,霉湿的墙壁,墙上的裂纹宛如阴曹地府的刀山油锅里伸出来的鬼手。没错,里面就是Kelly和Sunny的小天地。
毕浪手抓住生锈的门把,深呼吸一口气,然后慎重地推开门。
仿佛推开了充满腐烂与阴寒的仓库,他的心一下子被逼到了角落,有一种力量残忍地挤压在上面。心脏随时会被压破似的,他脑海中出现心脏迸血的影像,这让他下意识地捂住胸口,直到感到心脏还在愉快地跳动才松了一口气。
他走进了房间里。与上次来时差不多,这间杂物房显得凌乱而幽暗,颓靡的阴影脚步零乱地在黑暗中走过,如同鬼魅的出现和消失。
不知道什么地方传来时钟的声音,来回地响着。
滴答!滴答!
以不变的频率,将悲怆和抑郁,生生地敲进耳膜里。
这里曾经是一对女生的秘密小天地,往日充溢着的幸福与快乐已经面目全非,此时徒剩下悲旷的冷风自某个角落卷起,穿过谁的身体。毕浪打了个寒噤,房间里显得阴影重重,危机四伏,周围死寂得让人心怵。
在照片里,顾心萱坐在一架旧钢琴前面。毕浪记得上次他来这里时并没有看到什么钢琴,所以当他发现一架钢琴就摆放在眼前时,他吓了一跳。这正是照片中的那架钢琴,它出现了,同样摆着一瓶盛放得灿烂的栀子花。那花的白色,在幽暗的环境中显得多么耀眼刺目,就像黑夜中出现幽冥的鬼火,摄人心魄。
更恐怖的是,钢琴前面坐着一个女生,背对着他,倾泻在后背的黑色长发散发出令人窒息的腐臭味。毕浪觉得突然间被一股恶寒攫住了,浑身冰凉,胳膊上和后背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咽喉艰涩地动了一下,慢慢地走近那如僵尸般静止的女生。
“Kelly?是你吗?”他轻轻问道,声音颤抖得很。
然而,女生却没有回答。声音被迅速稀释在黑暗中。
“Kell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