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Sir！梁Sir！阿虫不见了！”

叶烁嚷嚷着跑进教室，大人们有些刚醒来，听他这么一喊，全部睡意全无。就连还赖在课桌上的梁Sir也骨碌地爬起来。

“What？What！阿虫不见了！”

可不是吗！梁Sir跑到窗户，看到被一根小铁丝就轻易打开的手铐，气得直拍大腿。

“妈的！又让这小子跑了！”

更严重的事情还在后面。

张子朗想到昨天电视机里的事情，立刻大声问道：“梁Sir！枪！你的枪还在吗？”

不会这么倒霉吧？

梁Sir刚把手摸到腰间，心马上凉了一大截。

“枪不见了……”

阿虫的尸体，慢镜头的黑白画面里，几秒拉长为几分钟的漫长，慢慢地坠入黑暗的地洞里。尸体经过一段长久的飞翔之后，一定会与地面相撞发出粉身碎骨的声音。

但是，没有人听到。

天空很快恢复平静。

正如电视所言，阿虫是被枪杀的。

被那股神秘而恐怖的力量。

第13章越过红线

在香云小学这里，每个周末名义上是接受家长探访的日子。

如果有家长过来--当然，这是极其罕见的事情--但还是有个女人，坚持每个周末都来探望自己弱智的女儿。低B琼傻傻的，连二十六个拼音字母也背不熟，可是，她却是我们最羡慕的人。

她有一个多么好的母亲啊。

她不知道这里根本就是人间地狱，她只是单纯地认为这个特殊学校会好好教导她的弱智女儿。在曾校监的安排下，我们在教室里认真地上课，曾校监会装上恶心的温柔面具，对我们和蔼可亲。这样简单的假象对付那位单纯而善良的母亲已经足够。

她总是心满意足地离开。然后，她看不到自己送给女儿的零食和玩具被曾校监粗暴地抢了去。

她听不到女儿的哭声，看不到女儿身上的伤痕。

曾校监是个伪装高手。

但对我们来说，并不是所有母亲都会抛弃自己的子女，这个事实让我们保存了渺小的希望。

或者，有一天，我们的父母也会出现在校门口那道红线之外，来探望我们。

日复一日，我们的希望一点点地转化为失望。

谁也不知道这种日子何时会结束，何时能越过那道红线，回到我们温暖的家里。我时常望向天空，天色总是阴沉，我心想等到出阳光了，我们就能回家了。

小宝每日计算着归家日子的临近。

他妈妈答应过的，八月十五中秋节就带他回家。

不过，离那时还有很长的时间。现在才进入五月份，夏天的空气已经提前预热，季节性的虫子在树上鼓噪。很灰很灰的天空，看不见一朵白云。

这天我在树下荡着秋千，我忽然对小宝说：“哎，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今天？不知道呀！不过，我知道昨天是劳动节。”

“告诉你吧。今天是我的生日。”我略带忧伤地说。去年的生日，我是和父母一起过的。

“哦。”小宝也赶紧想起他的生日，“我的生日是农历八月十九号呢。真好，到时候我就能和妈妈一起过的。她答应过我，中秋节让我回去。”

“是呀。真羡慕你！”

我眼中溢满了羡慕之情。小宝有点悲伤了，大概为自己的失言而感到内疚。他知道我很希望生日能在家里度过吧。

他想到什么，忽然高兴地说：“那我们今天晚上就在宿舍里过生日吧！就我们几个好朋友一起过！”

“可是……”我有些为难地蹙起眉头，“在这里怎么才能搞一个生日聚会呀？”

是呀。得认真考虑这些问题。要知道，曾校监一定不会同意替某个孩子庆祝生日。这件事情必须偷偷进行，让曾校监知道可不得了。除此之外，我们还得准备生日蛋糕，糖果，等等什么的。这几乎是根本办不到的。

想到这里，我一下子泄了气，盯着自己悬在半空的脚而低头不语。

小宝却说：“没关系，今天夜里办个生日聚会吧。”

“可是，没有生日蛋糕呀，还有其他的零食……”

“放心！这个包在我身上！”

小宝拍着胸口说。我不知道他哪来的自信。我莫名其妙地就感到一阵担忧恍恍惚惚地飘过我的神经末梢。

中午的时候，小宝带着神秘的笑容回到了宿舍。

“今天晚上能开一个很好的生日Party，相信我！”

我的心情也好起来。小宝是个可靠的朋友。我相信他。

生日聚会这件事情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如果让全宿舍的人一起分享我们的快乐，那被逮到的风险也会大得多。我可不想为了我一个人而连累其他朋友。所以，入夜以后，我们几个小孩偷偷爬下床，围在小宝的床边。

我的客人有哑妹，矮仔，低B琼。这些人都是和我搭同一班车来学校的。我们感情很好，是个手足情深的小团伙。本来还有一个伙伴的，常健康他……死了。我希望他今天晚上也能来参加这个聚会。不过千万不要在我们面前现身，七孔流血的鬼魂会把我们吓个半死的。

生日聚会开始前，小宝叮嘱大家千万不要大呼小叫，否则会吵醒其他的人。他还特地再次叮嘱低B琼别乱出声，因为低B琼总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

然后，小宝伸手进枕头里，掏出的东西令我们眼前一亮。

哇！是一大包糖果，还有饼干！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这么好的东西了。低B琼简直都忘掉了小宝的嘱咐，刚要兴奋地大嚷大叫，小宝眼疾手快地立刻捂住她的嘴巴。

“不是叫你别吵吗？小声点。”

低B琼喊不出声，沉默地点点头。待小宝松开手后，她才小小声地说：“这些不是我妈妈带来给我的吗？都给老巫婆给抢走了呀！”

老巫婆，指的就是曾校监。听她这么一说，我们吓得赶紧把分发到手里的糖果塞了回去。这些美味的零食此时比毒药还要吓人。

“我可不敢吃。”

“被曾校监捉到了会好惨的，就像常健康那样……”

那个七孔流血的幽魂，仿佛又在我们的面前哀怨地哭诉似的。我咽了咽喉咙，觉得后背顿起一阵鸡皮疙瘩。

“原来你是到曾校监的办公室偷过来的呀！”我这才想起今天中午小宝曾经鬼鬼祟祟地在办公室外徘徊。我压低声音警告道：“快把它放回去吧。趁曾校监还没有发现……”

“怕什么！这些东西本来就是低B琼的，我偷得有理！”

“对对！这是我妈妈带给我的！是我的！”低B琼一把把手中的糖果抱紧在胸前，生怕又被别人抢了去。

小宝安慰大家：“放心，出了事我一个人扛着，绝不连累你们！”

得到他的保证，哑妹和矮仔也拿过糖果，剥开糖衣吃了起来。

我仍显得迟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