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子朗也觉得这样直接发问实在唐突。他朝梁Sir尴尬笑了笑。

“你问这个干什么？”

“是有关阿虫的……”

张子朗刚说到一半，梁Sir马上嘘地作出噤声的手势。他回头看了一眼低垂着脑袋似乎还在酣睡的阿虫，以免被偷听，他指了指教室外头，小小声朝张子朗说：“我们到外边再谈。”

死警察……

刚等身边的两个人走开，阿虫装睡的眼睛便裂开了半条缝。差一点，他就能偷听到梁Sir和那个男老师的交谈了。与自己有关？到底是什么事情呢？阿虫醒得太迟，没赶得上与电视里的自己相遇。不然，他一定会为此大吃一惊。

他稍微转动一下脑袋，但眼睛仍半闭着，装睡，不至于被教室里的其他人发现。他一双狡黠的眼珠儿就透过狭窄的眼缝观察着周围的情况。教室里的人们三三两两坐在一起，男生和女生们坐在一边，而家长们又坐在另一边。家长们好像在谈论着食物分配的问题，她们争得面红耳赤的样子颇为可笑。

阿虫心里冷笑两声，目光又移到教室后面。那里坐着一对母子。她们与学生们家长们均显得格格不入，大概属于被排挤被轻视的阶层。他花了些时间打量那对母子。只见那个男生脸色发青，额头直冒冷汗，双眼乏力……这家伙生病了吧。可是，周围的人都根本不加留意，只有那位母亲关切地帮他擦汗，时不时伸手到额头上去探测温度。

有好几次，阿虫发现那个母亲朝正在为食物热烈讨论的那群家长投过去哀求的目光，她甚至努力地张了张嘴巴，结果犹豫半晌，什么也没有说出来。男生和母亲就那样被忽视在教室的一角，而男生生病了，急需救助。

阿虫终于忍不住咧开嘴笑起来。他的怪笑引得大家都绷紧神经地望过来，家长们也停止了讨论，目光聚焦在他身上片刻，有个家长才翻起白眼咒骂出来：“痴线！无端端笑个屁么？”(就是在笑屁)

他却仍在笑。

这个世界的龌龊与虚伪引得他哈哈大笑。这个教室里所泄露的丑恶的人性，证明了他对社会的讥讽和厌恶是多么的正确。他又想起他杀害过的那些人。挥起刀子，剖膛破肚，鲜血飞舞于眼前。在糟蹋别人尸体的时候，他不可否认自己内心曾经有那么一霎那间的内疚和迟疑。他并不是生来就是恶魔，都说，人之初，性本善。至于后来，他何以以杀人为乐。何时开始，何时结束。这些，他全然忘了。

不过，他清楚知道为什么每次杀人都会掏出死者的五脏六腑。那是因为他喜欢探讨人性。他相信，人性的丑陋与罪恶会反映在内脏里。他挖出它们，着了魔地观察半天。他总是一无所获。

人性原来不是用肉眼看透的，而得用心中的眼睛去窥探。

教室里的笑声停止了。梁Sir回头看见阿虫又恢复了沉默的状态。

他继续和张子朗讨论他觉得不可思议的事情。

有个陌生的女人会出现在电视机里，警告人们别越过红线。而且，在她之后，下一个受害人就会现身死别……

那个女人，没人认识。

她与红线外的恶魔有什么关系吗？

众多谜团一起袭入大脑时，梁Sir直觉得头昏脑胀。他死命地以朦胧的意识控制着身体不至于垮掉，眼皮沉重得抬不起来。昨天晚上一夜未眠的后果就是他现在极为困乏，脑海白茫茫一片，像被薄雾笼罩了。

“那么，就是说，阿虫会被我的枪杀死？”

“你不相信？”张子朗反问道。费尽口舌如果只换来别人的质疑，将是多么沮丧的事情。

梁Sir摆了摆手。“不，我相信。”他晃了晃脑袋，有点昏昏入睡了。实际上追捕阿虫折腾了他好几天，他只想好好睡上一觉。而此时已经傍晚，黑夜的到来使他睡意更浓。

“我会保管好自己的枪的。”

梁Sir对张子朗做了保证，然后走回教室。再次检查阿虫的手铐，才放心地把几张课桌拼在一起。他倒头便睡在这张临时拼凑的床上。

他很快进入了梦乡。

梦中的时间流逝得飞快。等他醒来后便又是明朗的一天。他的身体将得到充分的休息。

所有人都睡着了。午夜盛大的黑暗，包容了世上一切的美好，一切的罪恶。

窗边，久久不动的人影这才鬼鬼祟祟地活动起来。

很轻的金属声，是手铐打开了。

那个邪恶的人屏住呼吸，尽量使自己的走动不发出一丝声响。他沿着课桌之间的走道，慢慢朝死睡的梁Sir走过去。他经过一些学生和家长，但她们都睡得很死。假如他要给她们的喉咙割上一刀，那绝对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不过，这时他另有打算。

随着距离的拉近，他看见那个睡在课桌上的男人突起的腰间。那是一把致命的武器。9MM警用左轮手枪。他可以用它杀掉这里一半的人。

不过，他也不打算这么做。

睡着的男人发出浑浊的呼吸声，丝毫不知道一只手正逐渐地伸向自己的腰间。

上课铃响了。星期一终于到来。

早上七点半。平日，这个时候教室里早就坐满了人。早读时间，从操场做完广播体操的同学们会用睡眠不足的声音，一边打呵欠，一边应付式地朗读课本。

早读，或者晚读，是哪个书呆子无聊的发明呢？(就是就是)

学生们从睡梦中惊醒，茫然望向四周。这是她们熟悉已久的教室，每张座位上的同学她们都能叫出名字。可是--同学们今天没有出现！明明是星期一了呀！周末过去了！毕业班的学生不可能浪费一点点时间！

不仅是三年一班，整个年级，整个校园仍是空无一人。

楚瑜，叶烁，戴菲菲，端木村，郝雪，上官谦，这五个人跑到走廊上，上课铃声纠缠着灰色的天空，她们望向校门口那边，一个人影也没有。(作者数学不太好)

荒芜的风吹过这个荒凉的星球。

她们担心的事情最终还是发生了。没有人来上课，这说明，外面肯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但是，外面既不出现战火，又没有山崩地裂的爆炸声，城市好像成了一座死城。人类凭空消失了。

“为什么啊……大家都没来上学？呜呜……”

戴菲菲抓着楚瑜的手臂，开始嘤嘤哭泣起来。

“别哭了！很吵耶！你闭嘴吧！”

上官谦朝戴菲菲瞪了一白眼。

“你也闭嘴吧！”

“吵就吵！反正我们是死定了！”又有人加入战场来。

各自为战，没有朋友。

三言两语的争吵，再不加遏制，恐怕会演变成一场流血冲突。

“啊--”

叶烁大叫一声，这使争吵的众人都闭上了嘴巴。楚瑜佩服地看向他，结果发现他不是为了故意平息争吵而喊出来，而真的是一脸惊愕。

“阿……阿虫不见了！”

叶烁手指的方向，窗户上果然只剩一个空手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