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播里的声音持续了一分钟，可以肯定，那是有人在宣布什么。

随后，广播声消失。两三秒钟的寂静。

蓦然，一阵山崩地裂般的呜呜声响彻了天空。城市上方顿时布满刺耳的防空警报。

那警报声震慑人心，教学楼里的人们都跑到教室外面的走廊，面面相觑。

为什么会响起防空警报？

外面发生什么事情了吗？或者只是一次普通的防空演习？

确实，这个城市每年都会有防空演习。这本来不足为奇。但是，为何偏偏选在红线出现的时候？这仅仅只是一种巧合吗？

由于与外界处于隔绝状态，无从得知外面的情况，所有的想法只能是毫无根据的猜测。

略显凄怆的警报声在校园上空轰隆隆地滚动。沉甸甸的音节，一下下地撞击在太阳穴上。

“有点可怕啊。怎么还在响呢！”楚瑜对盘旋在头顶的警报声做出评价后，她抱紧双臂，似乎在这样的夏季里，她却感觉到毛骨悚然的寒意。

真的响太久了！叶烁试着动动身体，以免自己开始发僵。他仍旧保持仰头的姿势，凝视着天空，尽管上面只是一片灰沉。他感觉到胸腔在受到重重的挤压，恐惧，迷惑，刺痛，所有的情绪都沉沉地压在心头，令他有点喘不过气来。

他心里浮现一个骇人悚然的画面：城市里的各条马路上，无数，无数鲜红的粗线错乱地交织在一起，它们困住了所有的人，那些人不知道红线的禁忌，他们越过了红线……一场大屠杀正在上演，一头头噬血的怪物朝可怜的人们张开了血盆大口，人们争相逃命，嚎叫声，哭喊声，汇成一片疯狂的海洋……

他不敢继续想下去，他深怕自己会得出残酷恐怖的结论。如果外界经受更严重的灾难，又会有谁来搭救他们呢？他们会一辈子在红线之内自生自灭。不，他们不会支持太久，因为红线正在逼近，他们最终还是会……

警报声终于平息了。声音的碎片融化在半黑的空气中。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吓死我哦！快回去吧！”

楚瑜拉起叶烁，两人打算疾步返回教学楼。与大伙儿在一起才是最安全的。

突然，从他们的身后，一个黑影悄悄地滚过了红线。它朝他们滚过去，他们却浑然不觉。

“哇啊啊！”

后脚跟被什么碰到，楚瑜大惊小怪地喊起来。她躲开好几步，和一脸紧张的叶烁同时望向地上。

惊呆了。

地上有一个足球。叶烁刚刚踢出去的那颗球。

它又滚回来了。

被红线外的什么东西踢回来了……

第9章下一个受害者

孤寂的校园，蹲踞在黑夜的怀抱之下。

城市一片黑暗，灯火比以往要少得多。放眼望去，只有几家灯火寥落如夜空里不小心坠落的星辰。而这些变化，教室里的人并没有注意到。被困了一天的人们正在翘首期待星期一的来临。

有些人在小声议论刚才的防空警报声。那声音确实来得突然，并且蹊跷。人们因此陷入困惑当中。或许他们也意识到警报声和红线有某种联系吧。

有些人仍在不死心地试手机的信号。

打不出去的。林淼淼心里沮丧地想。稍后，她果然看到打电话的那位家长懊恼地把手机塞回了口袋。

唯一能做的，只有等。

等待生，或者死。

林淼淼靠着墙，想就此睡过这一个漫长的夜晚。可是时间还早，她睡不着。

突然她的眼睛张大不动，好像被人点了穴道。

啊--

一串尖叫声沿着食道上沿，眼看就要从喉咙里飞出来。林淼淼圆睁着双眼，眼部加速的血液循环几乎使突出来的眼球撑破了眼眶。她死死注视着某个方向，惊恐扭曲了她的脸形。

又来了！这次轮到谁了？！

下一个，会是我吗？

有发现情况的女生马上高声尖叫起来：“哇啊！电视机！电视机！”

教室里的其他人这才发现，黑板两边的电视机又自动开启了。

气氛一瞬间压抑起来。

出现的还是那个阴森得像巫婆的女人。重复的还是同样冷冰冰的话。

“越过红线，你们将受到严厉的惩罚！”

虽然之前已经听过同样的话语，但它再次出现时，依然令人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空气中慑人的压力也愈发增强，彷佛这群人正慢慢地沉入大海深处，每一千米的水压逐步地撕裂她们的身体。

时间无限接近静止。窗外的夜色停止了哽咽。

那女人很快又从画面上消失了。

但人们高度紧张的神经却丝毫不敢放松。越来越浓的寒意在冰冷的肩膀之间迅速地扩散。大家知道，女人消失之后，应该还有后续。因为上次也是如此，上次出现的人是小李……一双双恐惧不安的眼睛直勾勾地盯住依然亮着的电视屏幕。

下一个出现的人，会在我们当中吗？

别以为你不会是下一个受害者。即使你清楚地认识到越过红线的严重后果，即使你千万遍警告自己不能走过红线……但是，如果灾难要落到你的头上，你怎么也无法躲避。你会越过红线！命运将安排你以某种故意或者无意的形式破坏红线的禁忌，正如一部电影《死神来了》里面所描述的，哪怕你会逃过一劫，两劫，三劫，但死神依然会紧紧地追随你，直到你死！

画面出现轻微的晃动。终于--出现了。

下一个受害者！

“我叫老细，在香云中学经营一个小卖部。今天是2010年5月13日……今天晚上，我……我会……”电视里的老细没能说出那个恐怖的字眼。他盯着摄像头，睁大了眼睛，看起来非常恐惧。“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红线……我不知道越过红线真的会……”

他抱起脑袋，那简直要把自己的头拧下来的表情表露了他心中的绝望。他显然崩溃了，开始喃喃说起一些胡话。但是其中没有一句话是求救的。他没有求救，大概他意识到没有人能救他，没有人能对抗那股神秘的邪恶力量。

画面仍在继续。这是老细死前最后的遗言，花费的时间比小李要长得多。他始终面对着镜头，眼神没有任何的转移，这说明他身边没有其他人，但是他的表情却像有人在强迫他拍下这么一段录像。

“我要死了！不久后，就会轮到你们。因为，你们也会越过红线的，跟我一样！嘿嘿嘿！到时候，你们就会发现，真相是多么的可怕！”

他竟得意地邪笑起来。绝望扭曲了他的人性，他内心最黑暗的一面得到极大的扩张。

他要这些人一起陪葬！

众人悲惨的命运似乎都将在这肆意的邪笑中蒸发为灰烬。

有人在走廊里哼着小曲走过来。

那无忧无虑的快乐对此时教室里的人们仿佛一种可笑的讽刺。电视机熄灭了，但它遗留的恐怖，仍清晰地镂空在这片窒闷的空气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