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摸着胳膊上的伤痕,心沉默下去了。
“妈妈,我什么时候才能回家?我有个同学,他妈妈中秋节就接他回家。”
“哦……”
不屑一顾的语气。
“那中秋节妈妈也接你回来过过节吧。”
“真的?那太好了!”
“不过,你得答应妈妈,在学校要听校监的话哦。”
我迟疑,最终还是点点头。
“嗯。”
“那以后没什么事就不要打电话给妈妈了。妈妈很忙呢。”
“我知道了。”
交谈终结。电话挂断。
我试图高兴起来,但心中隐隐有种忧郁在消磨我的快乐。悲欢强烈发生对峙,我的体内仿佛破出一个火辣辣的洞,所有阵亡的情感残骸都由此流干净了。包括欢乐,包括悲伤,包括其他的很多很多。
这次计划的时间不超过三十分钟,所以在曾校监回来之前,我们便从办公室溜了出来。
不幸的是,我们刚走出办公室,正好遇上跑上二楼的小胖。
“诶?你们……”他略作惊愕,马上醒悟过来,“你们进曾校监的办公室干什么?一定是做贼了吧。”
“你……你才做贼呢!”
我们还不善于伪装,小孩子嘛,被当场揭穿当然慌张了啦。
“我做贼?嘿嘿嘿,那我去问问曾校监,看谁做贼了?”
“别别别!”
我们都慌了。千算万算,没想到算漏了一个二五仔!
“小胖,你想怎么样?告密对你可没有好处哦!”
那是,曾校监可不像是会奖励学生的那种人。小胖也清楚地意识到这一点,而且他也恨透了曾校监,他才不会做损人不利己的事情。只要给他一点好处,事情就好办了。
“我要你的零食。”
小胖指着小宝要求道。这馋小子,早就对小宝藏起来的零食虎视眈眈了。
“那好。我就给你两条巧克力,三包薯片。”
“不不不!”
小胖嚷嚷道,“我要全部!全部!”
狮子开大口的家伙!我心里暗骂道,小宝却一脸的无所谓,“行行行!就怕吃饱了撑死你!”
“嘿嘿!”小胖得意地笑道:“胖死就胖死,总比做个饿鬼好多了。”
事情却还是败露了。
我和小宝站在宿舍前面,伸出手掌。
曾校监的教鞭一下又一下,打在皮肤上,裂出一道道的伤痕。
痛楚的流弹,穿过我们软弱的心脏。
夏日展示了它的冷酷与无情,光线刷白,像死人的脸。
“竟敢偷进我的办公室打电话!我打死你们!看你们以后还敢不敢!”
那一天的晚饭,我们几乎什么也没吃。
肿得厉害的双手连筷子也抓不起来。幸好有伙伴们偷偷把晚饭留下来,带回宿舍,喂给我们吃,我们才不致于饿肚子。
晚上,我和小宝坐在各自的床边。手仍然又红又肿,就像煮熟了的猪脚。小宝不知从哪里弄来的药膏,均匀地涂抹在我的伤口上。我咬紧牙关,痛极了,眼泪也迸出几颗来。
就在这时,小胖和别人有说有笑地走进宿舍。我们立刻恶狠狠地瞪向他。
不用问,肯定是这小子告密了。
拿了别人的好处还做二五仔!我们恨不得揍扁他!
其他小伙伴对我们的遭遇深表同情,对小胖卖友求荣的行为也深表痛恨。她们团团围住小胖,义愤填膺的气势吓得小胖脸上的肥肉直抽搐。
“小宝哥,三水姐!”小胖此时毕恭毕敬,直跑过来向我们求饶。这说明群众的力量是多么强大呀。“两位,你们的事真不是我们告密的!”
“呸!鬼才相信你的话?不是你还有谁?就你知道我们进去过办公室!”
“冤枉啊!”小胖好不委屈,他环顾一眼周围愤愤不平的伙伴们,胆战心惊地咽了咽喉咙。他明白,与群众作对的下场将是悲惨的。“你们要相信我啊!真不关我的事啊!”
“我才不信!”
“我们也不信!”四周的小伙伴们一起声讨,吓得小胖身子一阵瑟缩,恐怕连魂儿也吓飞了吧。
“真的不关我的事嘛!我不是二五仔啦!”
小胖冤屈的神情不像是装出来的。我不禁有些困惑了,难道真不是他?可是,不是他还能是谁!
我转头看了看小宝,他正在涂药膏到自己的伤口上。药膏的刺激痛得他嘴角稍稍扭曲。眼前的一幕他似乎漠不关心似的。直到我推了推他的胳膊,他才抬起头,威严地瞪住小胖。
“说!那天晚上是不是你装鬼吓三水妹!”
“是是是!是我干的!”小胖十分坦白。
“那么,你有没有偷过常健康的朱古力!”
那天早上起床,常健康发现自己藏在枕头下的朱古力不见了。馋嘴的小偷最可疑的便是小胖了。果然,他对这个也供认不讳。
“是我干的!”
“晚上睡觉会不会尿床?”
“有时候……有时候……会。”
“有没有偷看女生洗澡?”
“有时候……有时候……就不小心看了一眼。”
这句坦白几乎立刻引来女同胞们的一阵暴打。不过,这不是关键。小宝提问的语速越来越快,这是一种测谎策略,让你下意识地迸出答案。这种方法对付狡猾的大人也许不灵,但对付天真幼稚的小屁孩可是绰绰有余。
果然,小宝几乎是机关枪地问出来:“你个二五仔,曾校监给了你什么好处?快说!”
“没有呀!没有!我没有告密!”
自始自终,小胖都坚称自己被冤枉了。
我开始相信他的话。不然他就是一个超级大骗子,把所有人都骗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