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推断得到了其他女生的认同。可是，大家还是没搞明白“它”出现的目的。

“它”那么诡异。

“怎么了？”

林淼淼站在女生们身后问道。楚瑜回过头，双眼顿时兴奋地发光。

“哎，喵喵姐，有件事情很奇怪耶。你看，你看。”

楚瑜指向脚底。林淼淼刚低下头，瞬即有股冰冷的战栗贯穿了她的下腹部似的。

呼吸加快了。

这是什么呀！

从左到右，只见一条粗粗的红线横亘在学校门口。微薄的光线下，异艳的鲜红轻微地逐渐泛滥起来，蔓延过脚边的，仿佛是一条血河，从某具尸体上流出来的。林淼淼不由得稍稍往后挪了挪脚步。她舔了舔舌头，不安的情绪慢慢平复了。

“真奇怪，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喵喵姐你也不知道么？”

面对着楚瑜有点失望的神情，林淼淼无奈地摇摇头。

“学校好像没跟我们老师说过这回事呢。”

“那真是奇怪。”

“是呀。”

林淼淼说着，蹲下身子，她想了想，居然伸出手指轻轻拈起那红色的液体放到鼻子前闻了闻。这不是油漆的味道。反而有种……血腥味，猪血，鸡血，或者人血……她联想到这一点，赶紧掏出纸巾使劲擦了擦那根手指头。

“是不是跟着虫灾一起出现的呀？”楚瑜又说道。

“可能吧。”林淼淼还是一脸困惑。她听到楚瑜说：“如果是和虫子一起出现的，那就更加奇怪了。”

是啊，虫灾本来就是个怪现象，更怪的是虫子消失后，校门口居然出现了一条红线。

就像为这座校园定下了某种禁忌……

林淼淼原本猜想这条红线可能是人为画上去的，可是她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因为虫灾的时候大家留在教学楼里，没有人会在那种恐怖时刻跑去恶作剧吧。会不会是外面的人干的呢？她也觉得这不太可能，因为香云中学坐落的位置有些偏僻，只有一条林荫小道通往外面的大马路，一般情况下也算得上人迹罕至。

林淼淼思来想去，压抑又一次不知不觉地徘徊上她的心头。她喘了喘气，决定不再胡思乱想下去。就在这时，一辆摩托车突然停在她的身边。

楚瑜叫了起来。

“哟，是张Sir呐！”

原来是教体育的张子朗骑在摩托车上。张子朗和林淼淼年龄相仿，在教员室两个人的办公桌挨在一起，两个人经常在一起聊天什么的，所以不时有谣传说他们在发展地下情。自然，事实并非如此，只是学生们无聊时瞎编乱造的八卦话题罢了。

张子朗看了看站在校门口这些人，纳闷地问道：“你们怎么了？”

“张Sir，你看，这里画了一条红线呢！”

顺着楚瑜手指的方向，张子朗也发现了那条红线。

“哦？”他应了一句，好像觉得这件事没什么可深究的。他有点讶异地看着大家，“你们就为了这个不回家呀。拜托，只是一条红线罢了，值得大惊小怪嘛？”

林淼淼觉得也是。

“张Sir说得对，没有必要为一条红线大惊小怪。回家吧。你们不要逗留太久了。今天晚上有轮到你们的家长会吗？”

“不关我的事哦。我的在星期五晚上。”楚瑜回答道。

“可是今天晚上我是第一批哦。不行，我得先回家通知妈妈了。”一个女生叫嚷着，骑上单车一溜烟离开。其他的女生也不多做停留，跟着骑单车离开。

很快，刚才的地方只站着林淼淼和张子朗了。

摩托车的引擎声一直响着，排气管污浊的尾气持续不断地排放在空气中。林淼淼下意识捂了一下鼻子，她听到张子朗像是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又到了家长会的日子呢。”

“是啊。”她若有所思地回答道。

这是她第二次主持家长会。作为一位毕业班的班主任，她的经验尚浅，很多家长对她的教学能力表示质疑，认为她还年轻，挑不了毕业班的大梁。所以去年的家长会开得并不成功，本来是一场动员会，却差点成了一场批斗会。结果，去年的高考她班上的成绩中规中矩，算是完成了任务。

但是，林淼淼还是免不了有些担心。这次家长会她会不会又受到家长们的非议呢。

恍惚之间，一句“我先走了”的话语飘进耳里。林淼淼抬起眼皮，视线中张子朗早已骑着摩托车驶进了林荫道里，疏忽消失在马路上。

摩托车声从身边凌厉地擦肩而过。

骑着单车的少女们抬头望向张子朗呼啸而去的身影。那抹年轻的背影渐行渐远，愈发朦胧，与淡灰的地平线逐渐融合一体。再远的天边，落日烧着了天空中的浮云。

暖色的晚霞照在身上。每个细胞都陶醉过去。

“哎，楚瑜，你的家长会是周五那批么？我也是耶，真巧。”

说话的是叫郝雪的女生。楚瑜转过头。

“最后一批呢，开完家长会就是周末了……”

周末对高三毕业生来说如同虚设。

“唉……别管什么周不周末了，反正都得在家复习。我妈不知从哪里搜集来一大堆模拟试卷，能在高考前做完就算不错啦！”

“别唉声叹气的啦，高三嘛……”

是啊，高三，九年义务教育的终点站。攥着车票下车的学生们，迷茫地寻找以后的方向。(那是初三啊)

争先恐后地上了车，谁知道下一站是不是幸福？

明天那道红线还会在么？

林淼淼一路上不时被这个问题缠绕着。来到分岔口时，她转向右，拐入了一条潮湿冗长的旧街。她的家就在这条街上，现在，她和妈妈生活在一起。

楼下有一间水果店。林淼淼停下单车，买了一袋新鲜的橙子，和熟悉的老板娘拉了几句家常之后，她把袋子放进车篮里，慢慢推向楼下。女人告别的背影保存在老板娘和蔼的笑容里，稍后，老板娘对刚走出来的老头子说：“林老师真是个孝女，一直照顾瘫痪的林妈妈不说，还经常过来买橙子给她妈吃呢。这孩子，还记得她妈妈喜欢吃橙子呢。”

老头子望向那边的楼梯口，林淼淼正提着水果袋子走进楼梯里。

“是啊，真是个不错的孩子。要是我们有儿子，一定找她做媳妇。”

隔得太远，林淼淼听不见老人家的交谈。她沿着楼梯小心谨慎地走上去，最近老是阴天，所以楼梯十分潮湿，一不小心就会滑一跤，于是她把袋子紧紧抱在怀里。

妈妈一直很喜欢吃橙子。

家在四楼。林淼淼掏开钥匙打开门，她叫了一声“妈妈”，没有人回应。她能感觉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慢慢消散。窗户敞开着，外面老旧的楼房和灰色的天空被框在狭窄的范围里，如同一幅没有上色的画。

“妈妈。”林淼淼打开门。

妈妈的面容依旧很慈祥。

林淼淼开始剥橙子。她的指甲很长，轻易地插入橙子皮里，橙汁顿时濡湿了她的手指，手心都变得黏湿起来。她在想，人的尸液是不是同样的粘湿呢。

这种比喻真的有点变态。林淼淼强压脑中疯狂的联想。她把橙子皮剥掉后，剥下一瓣，放到桌面上。

“妈妈，吃吧。这是你最喜欢吃的水果。”

“对了，今天晚上我要去学校开家长会呢。不能在家陪你了。”

“妈妈，小时候你怎么都不来参加我的家长会呢？家长会可有趣了，真的，不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