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我知道,你是这个村子的人,也许,根本不是人。”不等对方回答,宋青再次说道,“我知道这道门挡不住你,但我要提醒你,我弟弟在建筑工地管『炸』药,我来之前跟他打过招呼,如果我遭遇什么不测,他会用『炸』药把这个村子炸成平地,反正这是无人村,不会有人管的,你不信就试试。”
又是一番令人窒息的沉默,门突然缓缓打开了,一个高大的人影身披月光站在门外,身穿一件长长的黑袍,全身上下只有一张脸露在外面,却还被连衣的帽子遮住,加上背光,脸部是一个完全漆黑的所在,好像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刘超整个人瘫坐在地上,手脚已完全不听使唤,他不知道这是黑衣人对他使了什么“法术”还是自己的本能反应,他想转头去看看宋青的反应,却连脑袋也无法转动,只能直勾勾地与那双隐没在黑暗中的眼睛对视,他似乎看到了两道目光从帽子下面射出,是红色的。
他肯定不是人!
黑衣人一动不动地凝视着他们,起码有一分钟之长,尔后转过身,缓缓走向远处,一个几乎不是人类该有的阴冷声音夹在夜风中飘来:“月圆之夜,地狱之门向你们敞开……”
9
老马是清晨回到小屋的,他对此的解释是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觉醒来,自己竟然躺在村口的将军像旁边,更奇怪的是,自己手里竟然握着那个刘超昨天临时找给他的木杖,他连忙跑回了小屋。
“多半是梦游了,”宋青说,“也许是你梦游时潜意识里知道自己脚上有伤,于是拿上了木杖,这是唯一合乎情理的解释。”
老马想了想说道:“可我为什么会梦游呢?而且偏偏还要跑到村口去?”
“因为,你要是不走的话,有人就不能扮成你了。”宋青叹了口气,道出了昨晚那件耸人听闻的经历,然后说道:“我考虑了一晚上,那人扮成你的目的只能有一个——进屋,然后变成你的样子,混到我们中间来。”
刘超瞪大眼睛看着她:“他还能改变模样?”
“他既然连声音都能改变,为什么不能改变模样呢?他本来就不是人。”
“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也许,是要从我们口中套取什么秘密?”
刘超灵光一闪,说道:“难道是想知道咱们把木牌藏在什么地方?”
“很可能是。”
刘超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这种事情,摇头说道:“那他何必像昨晚那么麻烦,直接把老马弄走,然后进来躺在地上,等我们醒来自然不会怀疑他——”
“他是把老马弄走了,”宋青打断他说道,“可惜咱们醒的不是时候,他还没来得及进来,所以只好装作老马从外面回来敲门,只不过,他忘了老马脚上有伤……”
刘超一屁股坐在地上,双眼无神地盯着木门,喃喃说道:“我早说过他不是人,现在麻烦更大了……”
宋青也垂下眼帘,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只有老马还傻乎乎地站在那里,目光在二人脸上来回移动,终于说道:“我说,不管怎么样,咱们是不是先离开这地方?”
回到旅社已是下午,三人的情绪都已稍微平复下来,坐在刘超的房间里讨论接下来的打算。宋青决定暂时不回家了,跟他们去许由,将这件事情调查到底。“事实上我现在也无法抽身了,”最后她说道,“即使我现在回家去,那东西也未必就会放过我,所以,我没有退路可走了。”
“我也没有退路。”刘超叹了口气,“我觉得我们现在最要紧的,是破解那个黑衣人临走时留下那两句话的意思——月圆之夜,地狱之门将为你们打开。意思是不是说在月圆之夜,他将要杀死我们?”——已到了这时候,他不再避讳谈及死亡这个话题。
“‘月圆之夜’是什么意思?”老马问。
“我不知道。”刘超只说了这几个字,便听见自己手机响起的声音,他将它从口袋里拿出来一看,电话竟是蒋小楼打来的,这个时候他打来电话会有什么事呢?
刘超迫不及待地按下了接听键,简单打招呼之后,蒋小楼便问道:“在那边怎么样?查到什么没有?”
“说来话长,等回去再说吧。”
“好的,你们现在就回来吧。”
“嗯?”刘超从他语气中嗅到一丝不太对劲的气息。
手机那头很快响起蒋小楼一声叹息,说道:“最起码的,你得让老马回来一趟,他情人遇害了,明天下葬,现在回来的话,还赶得上见她最后一面。”
刘超缓缓张大嘴巴,看了眼坐在对面沙发上正在把玩金属挂坠的老马——他不是说过,这个挂坠就是一个喜欢他的姑娘送的吗?难道蒋小楼所说的就是这个姑娘?
刘超拢了拢神,低声问道:“你搞清楚没有,这种事情不是闹着玩的。要不,你自己跟他说?”
“不用了,你就把我原话告诉他,我在家等你们,挂了。”
放下手机,刘超的心乱到极点,他不知道该怎样跟老马说这件事,又怕蒋小楼搞错,犹豫了半天才结结巴巴说道:“那个……老马,有件事情,蒋小楼让我转告你……”
“哦?”老马放下挂坠,直起身来看着他。
“他说……你的情人……遇害了,不过也许是他搞错了——”
他话没说完,老马突然一下跳起来,抓住他的衣领:“快说,怎么回事!”
“就是说你情人遇害了,要你赶回许由参加她的葬礼……”刘超一口气说出来,心里顿时轻松许多。
老马张了张嘴,突然想起什么,放开刘超,拿出自己手机,用颤抖的手指拨出那个最熟悉的人的手机号码,刚响了第一声,电话便接通了。
“是我,蒋小楼。我知道你会打电话过来。”
老马一颗心沉到了谷底,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压制住悲伤和激动的情绪,缓缓说道:“雪丽出事了?”
“是的,很抱歉。”
老马觉得双腿发软,站也站不住了,向后跌坐在沙发上,过了好长时间,他才喃喃问道:“她是怎么死的?”
“突发性心肌梗塞,与崔波一样。”
果然还是因为封门村!老马突然咧嘴“咯咯”地笑了起来,越笑越凶,最后连手机也抓不稳,“吧嗒”一声掉在地上,电池被摔了出来,这个与手机从来形影不离的朋友终于离开了它,这岂非就像他们两人,从此阴阳相隔、再也没有相见的机会了?他却只是狂笑,丝毫不顾面前的两人正用惊异的表情望着自己,是的,他们根本不知道他在笑什么,也许永远也不会知道,否则,他们一定也会像他这样大笑不止的。因为,这本身就是一件可笑至极的事情。老马笑的泪流满面,笑得喘不上气,却还在笑着,他真心希望自己能在这笑声中死去,只可惜笑永远不会死人,人只要活着,该面对的,就还是要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