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婷,王宁!这边!”
刘玉洁在人群里站起来,冲这边吆喝了一声,胡婷和王宁就挤过去了,刚坐好,政教主任邹川就命令各班班主任查人。
这是干什么呀,这么兴师动众?
胡婷惴惴不安,不知怎么,她老觉得有一双眼睛无处不在,从宿舍跟到阶梯教室,悬浮在半空,冷冷地目光透过学子们攒动的人头,死死地锁定在她的后脑勺上。
查完了人,邹川声色俱厉地强调音乐系学子必须遵守的作息制度,极力呼吁大家要加强道德修养,注意人身安全等等。
音乐系一直是最让校领导头疼的分系,因为音乐系的学子、特别是女生,才貌俱全,课余时间,有不少在公共娱乐场所卖艺打工,结果招蜂引蝶,导致下晚自习到熄灯铃响之间的短短一小时内,校门口停着的各种轿车绵延不断,像开大型车展。这不单引起交涌阻塞,更极大地损坏了学校的声誉。
“把你们的衣服都穿全了,把你们的头发都染回来,你们知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美?进了这校门,你们就得遵守校规校纪,就应该把学习放在第一位……再发现哪个同学言行不端、穿着奇装异服、把不三不四的人引到学校里来,直接处分!”邹川说着说着就火了,嗓门大得像打雷,手指都不知道指哪里好了,“看看,你们还像不像正儿八经的大学生?请你们自重一点,自重!知道吗?为人之本!”
阶梯教室里很静,学子们都坐得端端正正的,没有人敢放肆。
威华艺校相对于同类艺术大学,在管理上更规范、严格一些,例如学生们不许在校外租住,除周末时间,其他时间出校门要出示请假条等等,这些规定在极大限制学生自由的同时,保障了校内环境及学生人身的安全。
但安全隐患总是存在,防不胜防。
胡婷看到王宁递来的纸条上写着:邹川之所以发疯,是因为零三级一个女生在维C娱乐城当大姐大,几天彻夜不归,让学校领导给抓回来了,结果,把她家长叫来,她又偷着跑了,一直到现在也没找着她人。
胡婷看了,心不在焉,她又想起桑甜的那句话来,贫困,可以逼良为娼。
邹川还在咆哮,大家的鼓膜峥峥作响,真担心邹川训完了话,会累得元气大伤、吐血身亡。
就在这时,一连串比邹川的声音大十倍的惊叫声响了起来。
“啊--啊--啊--”
声音是从楼上传下来的,隐约能听到一个急促的脚步声踉跄地自上而下,那叫声就由远而近,带着世界灭亡般的惊恐传来。
这是一场名符其实的噩梦,对于目击者来说,最可怕的是,它永远不会醒来、消失……
“我、我想回宿舍换件衣服。”
刚走进教室,不知怎么,胡婷忽然不放心那五千块钱,她明明知道她已经把那五千块钱锁在了衣柜里了。
“回宿舍干吗?这个时候回去还得让张姨开大门。”于贝儿在旁边说。
“就是,那个张姨,让你开一次门,就像抢了她家的钱似的。”刘玉洁也说。
“不行,我得回去一趟,你们、你们谁陪我?”胡婷心神不宁。
“有什么不放心的吗?”王宁的表情很无辜。
胡婷心里又格登了一下,她下意识地仔细看了看王宁,突然觉得王宁今天晚上说的每一句话,都深不可测。她防备地说:“有什么不放心?你怎么这么问呀,我只是想回去换件衣服。”
“晚自习下了就回去睡觉了,换得哪门子衣服呀?”王宁反问。
胡婷心烦意乱,她扫视了舍友们一眼,看到她们的眼神都充满疑惑,她心里格外不安起来,索性不再说话,转过身,一个人朝宿舍里跑去。
刚才还吵闹的校园又恢复了平静,一间间教室,就像怪物的肚子,转眼就把成群的学生们装下去了,只有树,高低不平、枝枝蔓蔓的树,连成大大小小的黑影,在毛毛的月色里睁着数不清的眼睛,窥视着跑向宿舍的胡婷。
那双眼睛又跟来了,死盯着她的后脑勺。
胡婷蓦然停下,转身,身后还是什么也没有。
胡婷粗喘着,在原地转了一圈,除了她,周围似乎没有活物了。她拍了拍胸口,往艺术大楼那边看了看,306练歌房灯光通明,但听不到那边有什么声音。
胡婷的脑海里闪过桑甜血流如注的身体、闪过那五千块钱,就觉得胸口像被塞了两斤棉花,憋得她呕吐。
“喵!”
猛然间,一声凄厉的猫叫,划破校园宁静的夜,狠狠地刺进了胡婷的耳朵。
正在干呕的胡婷,被这一声冷不丁响起的猫叫声吓得半死,她惊得一抬头,就看见幽幽路灯下,一只全身白透的猫,瞪着逞亮而邪气的圆眼,站在她不远处,对她虎视眈眈。
胡婷被动地和那只猫对视了片刻,背后泛起刺骨的寒意,这只猫,全身雪白的猫,它的眼神,竟然和桑甜一模一样,冷漠、高傲、晶亮而邪性。
胡婷半天都不敢动了,而那只猫,目光勇往直前,逼视着胡婷,似乎随时会弹跳起来,撕破她的脸。(艾玛不敢抱)
夜色里,一人,一猫,剑拔弩张地对峙。
桑甜,恨她?
胡婷觉得她的头变得硕大无比,压得脖子都硬了,她确定,桑甜死了,可,这只突出其来的猫是活的。它不像一只猫,根本就是凝聚了桑甜精气的魔障,这一刻,它是一只猫,下一刻,它会不会摇身一变,变成浑身是血的桑甜、或者干脆就变成一具白骨森森的骷髅?
这些联想让胡婷冷汗涔涔,被风一吹,全身冷透,她也清醒了过来,壮着胆子,猛地朝那只猫跺了一下脚。
那只猫浑身一抖,立刻像一抹影子,倏地掠进了黑暗的树影里。
胡婷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定了定神儿,加快脚步往宿舍走去。
张姨拉长了脸,找开了门,胡婷冲上了楼梯,直奔514。
门锁得好好的。
柜子锁也完好无损。
胡婷长舒了一口气,关好了门,打开了柜子,翻开衣物--那沓钱不见了!
那沓钱,不见了!不见了?
胡婷的脑袋里“轰”地一声炸了,她难以接受这样的事实,她愣了半天,紧接着就手忙脚乱地把柜子里的衣物翻了个遍,那沓钱的确不见了,的的确确不见了!
这怎么可能?
可是,千真万确。
胡婷瘫坐在地上,耳鸣目眩。
宿舍里的空气无比燥热,头顶的节能灯光线惨白,胡婷艰难地呼吸着,缓缓地抬起头来,警戒地四下打量--宿舍和她离开之前,一模一样。
胡婷闭了闭眼睛,使劲地咽了一口唾液,却又猛地睁开眼睛,她仓皇地站起来,把背靠在墙上,恨不得缩进墙里,胡婷感到害怕,这宿舍里的一切看起来很清楚,可是,胡婷知道,确实有一双她看不见的眼睛,盯紧了她,从始至终。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胡婷似乎看到那双眼睛轻蔑地嘲讽她。
它属于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