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仰头看去,原本雾气沼沼的天空,此时早已是一片清明,天空湛蓝,连一片云彩都没有,我能看到司母戊鼎方形的鼎沿,以及隐隐可见的神秘图案。
这鼎内不见天地元力,鼎外又如何呢?
还有,我在这鼎中破丹成婴,已经过去了多久?我自己也无从知晓。入鼎之前,那楚江王去了哪里?还有丢爷、呜咪等人还好吗?想到这一连串的问题,我心中一下子焦急起来,因为能够看到司母戊鼎的鼎口,所以我便本能地飞跃起来,想要飞出鼎去看看。
至到自己飞身出了鼎口,我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从那种梦入神机的状态之中出来了。上一次,我是在鼎中修炼开阳符时突然自梦入神机的状态下出来的,那时司母戊鼎之下有巨大的压力,我循着阵形才走出去。可这一次出来,竟然如此轻松,这让我觉察到了不同寻常。
站在鼎沿四下望去,发现这里是晏几城没错,可是,整个世界却是天清地明,没有一点儿阴司的气息。莫非我又来到了阳世不成?
细细地感受了一番,虽然这里没有阴司的那种阴戾气息,但也绝非阳世,仍是阴司不假。想想我入鼎之前,天空中曾经仙乐阵阵,楚江王喊了一声“仙尊救我”,便飞身走了,想来这天清地明之景,必是那仙乐背后的所谓仙尊所致。
站在鼎上往远处看去,百里长宴的地方,已经成了一片狼籍,地上散落着各种兵器、餐具等等,那些兵器都是邪祟们的,它们变成了黑烟,独留下这些物什在原地。
在这些杂物之中,丢爷呜咪等人的身体赫然在列,还是之前倒下去时的姿态,我心中微寒,因为不知道自己在司母戊鼎中过了多久,所以也就不知道她们是死是活,晏几城前的死一样的寂静,让我的心中紧张了起来。
急速飞身下落,当先赶到了离我最近的赌鬼军师身侧。这孩子惨透了,好不容易熬成了凝实的邪魅,被我和阴煞阳煞与廉颇的那一记对碰波及,身为邪祟的它浑身没有一块好地儿了。
然而,它还是幸运的,相对于其它的邪祟,它好歹还有个身子,没有变成黑烟。这又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赌鬼军师晕着,伤虽重,但只要它未曾化作黑烟,那便说明还没“死”,先放到一边,再看别人。
丢爷身上无伤,看来只是震晕过去了,无碍。萧玉儿实力虽然低微,但也没有什么伤势,无碍。胡煜童、斯那夏夫妇在远处,我还未及去看,就先看到了呜咪——它跟赌鬼军师一样,伤的很重,虽然不曾显露本体,但是肩上、腿上、小腹上处处都是血洞,触目惊心,看的我心疼不已。
我把呜咪平放回地上,正琢磨着怎么救救她,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呻吟,扭头看去时,才发现是胡煜童——他第一个醒了过来,双手揉了揉眼睛,先是木木地瞅了我一眼,随即瞬间清醒过来,然后连滚带爬地向着躺在一边的斯那夏扑了过去。
我没有管他,此时我已经有了判断,这一次受伤,人都没事儿,只是晕了,但身为邪祟的呜咪与赌鬼军师就倒霉些。丢爷曾经也是邪祟,但它化形之后便相当于将门虎女重生,所以也没事儿。
五行僵尸也一样,个个受伤不轻,只是很奇怪,别人都是散落在各处的,但她们五个却是躺在一处,就跟被人摆放过一样,一个拉着一个的手,躺成了一个圈,看上去萌呆萌呆的。我伏身看过,伤虽重,但不致命。
直到此时,我才站起身来,心思沉重地往另一边走去——那里躺着阴煞阳煞和廉颇,我不知道她们此时是什么情况,但我的心情却异常地复杂。
如果她们醒过来,再度与我为敌,我该当如何呢?每每想起阴煞阳煞护着楚江王来针对我的那一幕,我的心里就是一阵刺痛。
我首先来到了阳煞面前,他的名字叫任元杰,但是作为天玄宗世世代代的童子,阳煞二字已经成了他永远的代号。他是爬伏在地上的,我将他翻过身来,他的眉宇之间,还透着一股英气,但同时也含着阴气,身体是冰冷的,倒不是因为它“死”了,而是他作为一个邪祟本该就有的特点。
伸手触触鼻息,还有气息,这说明它也只是晕过去了。
再去看阴煞,情况一样,她的模样跟萧玉儿毫无二致,只是多了些岁月的痕迹,曾几何时,阴煞阳煞二人惜我的生命比她们自己的生命还重要,即便是当初逼我与张晓雨合卺的时候,她也依旧顾全着我的脸面。那个时候,是阴煞最自私的时候,可即便那样,在我遇到任何危险的时候,第一个替我挡架的,还是她俩。
这份感情,无论如何我都不可能忘记。在端详着她俩的脸庞之时,我心中已然有了决断——无论她俩醒转之后如何对我,我也绝不对她们痛下杀手,即便最后落个我身首异处,我也坚决不能这样做。
虽然老叫花子曾经无数次地告诫我,不可以对邪祟生出半点怜悯之心。
然后是廉颇,第四世阴阳童子,如今的阴阳罗煞,他身上的明黄色蟒袍已经成了一缕缕破布,跟阴煞阳煞一样,他也仍有呼吸。我跟他之间的纠葛,想起来最是蛋疼,那青龙元木殿一事,长久地萦绕在我的脑海中,成了我始终无法解开的谜。
想想自己这才二十来岁的阴阳童子人生,我自己就觉得唏嘘不已,更何况廉颇,他的阴阳童子人生又怎么会平静呢?有个词叫英雄相惜,黑娃儿不是英雄,但我敬廉颇是个英雄,不管是正史上的他,还是道门中的阴阳童子,我都觉得每一个如我一样,承担了道门大任的阴阳童子,一辈子都苦哈哈的。单就这一点讲,我也不想过分为难于他。
心中有些闷,除了胡煜童之外,其她人的晕厥我不知道会持续多久,远远地看着砸塌了晏几城城门而端立于原处的司母戊鼎,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自己好生孤独。
独自怅惘一阵,看着胡煜童抱着斯那夏鬼叫的声音稍稍停歇些了,我才喊了他一声,说:“别嚎了,人都没事儿,咱们还是想想如何让她们尽快醒转过来吧。”
胡煜童抬头,先抹了一把眼泪,说:“我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不如先寻个干爽的地方让她们歇息吧。”
我同意了胡煜童的建议,他站起身来,掐着二指决对天嘶吼了一声,不多时,天空上便出现了金睛兽的身影,它从天而降,稳稳地落到了胡煜童的身旁,丫眼神轻佻地冲我吐了吐舌头是几个意思?
金睛兽不会说话,我也不理它,当下跟胡煜童一起,把众人,包括阴煞阳煞和廉颇尽数抬着扔到了金睛兽的背上,而后驮着我们一起飞入了晏几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