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浩泽在适才那一记防御之后,已经领略到了火灵扇子之威,当下也是极为正色,身形向着水底暴退的同时,一手转动着罗盘,另一手不时地在罗盘上做抛物状,随着这些快速的手势,罗盘之上便飞出一片片金黄色的卦象,似乎是他将罗盘上面铭刻的那些六十四卦象全都抠下来了一样。那些卦象飞出之后,自动在沈浩泽身前悬停在不同的位置,整整八个卦象,我打眼一瞅,分别是兑为泽卦、泽水困卦、泽地萃卦、泽山咸卦、水山蹇卦、地山谦卦、雷山小过卦和雷泽归妹卦,正是沈浩泽所修兑宫天道的八卦,看样子他要动用最强手段了。
八个卦象尽皆抛显,立时便流转了起来,其间各爻不停地闪动着,在那些紫色冰锥即将杀至其近前的时候,那些卦象不断地变幻着,眨眼之间竟然全数化解,沈浩泽再度安然。这也给了他反击的时机,在那些紫色冰锥全数消失的一瞬,沈浩泽突然将手中罗盘翻转,一手在胸前掐起了二指决,念了一句道决,罗盘上突然黄芒大盛,一道黄色光柱自罗盘中心直插八个卦象中间,便见八个卦象突然围柱而转,其间各爻也根据一定的频率变幻着,瞬间便演化出六十四卦卦象来,铺天盖地的卦象如同一块块金砖一向,冲着我所在的地方疾杀而来。
沈浩泽这一击定然是无往不利的,隔着很远,我已经感觉到了一股无上的威严,喉咙都有些发甜,似乎要被这威压碾碎一样。如果这些卦象全数压制在我的身上,我恐怕要连渣都不剩了。
好在,这个时候火灵扇子第六式已然形成,扇子我的手中无主自动,天蚕丝绦为材质的扇绶竟然离扇而去,在疾速迎向那些卦象的过程中不断地壮大,不多时便变的像刑天的拂尘一般,万千明黄色的金丝攸忽展开,扇绶也快速旋转了起来,金丝扫过,那些卦象被一一绞碎,化作了漫天光点散于各处。
沈浩泽的攻击就此瓦解,扇绶也同时回到了扇上来。与此同时,火灵扇子异变再生,原本由九玄青玉为材质的扇柄本是温润微凉的,而此时却突然发烫,随即也是突然离扇而去,像一柄玉剑一般斩向沈浩泽,其后所携的扇绶此时也变成了玉剑的剑绶,其上威势比之前沈浩泽六十卦的卦象还要强横一些。
这自然是火灵扇子的最后一式,其无上之威,让我心中欣喜异常,我料想,沈浩泽定然难以接得住此招,这老货怕是要就此殒命了。
然而,我还是低估了这个老货。
九玄青玉的扇柄带着天蚕丝绦的扇绶疾飞而去,玉剑剑锋所向,直取沈浩泽心口,我料想,但凭其上散发出来的无上威势,如若沈浩被被刺中,他就是有九条命也活不下来。
然而沈浩泽是千百年来唯一个修成了易道的老怪物,易道近乎天道,又岂是这般容易克制的!
就在扇柄即将杀向沈浩泽时,沈浩泽的身形突然一个瞬移,原本还悬停于水中,而眨眼的功夫,他却已经立身在了水底的莲花座上,而他的面容也不似之前那般慌乱,虽然有些凝重之色,但更多的却是一种淡然,只见他大袖袍子一挥,手中霎时便多出一把干草来,接着看似随意的一抛,那一把干草立即便飞至其周身四遭,须叟之间便排列出一个图案来,我一看,心里也是一惊,竟然是河图!
《周易》成书,是从两样神物之上撷取的精华,一谓河图、一谓洛书。相传六七千年前,龙马跃出黄河,身负河图;神龟浮出洛水,背呈洛书。其后伏羲根据河图洛书绘制了先天八卦,后世周文王被纣王拘于羑(念you)里城(今河南汤阴),演化出了后天八卦。再后来,孔子等人又将先天后天八卦取其精义,写彖(念tuan)词、卦辞、爻辞等,最终成就《周易》,就是说,河图洛书乃是《周易》、也就是易道的本源。
当看到河图的时候,我也瞬时明白沈浩泽手中拿出的那些干草其实是蓍(念shi)草,文王演卦之时用的就是蓍草。这种草传闻只在三种地方生长:山东曲阜的圣人院、山西晋祠的古皇殿、甘肃天水的伏羲陵。蓍草又被称为神草,历代帝王将相、道门先祖无不对之敬心膜拜。
沈浩泽以蓍草摆就河图,易道之威必然显威。然而,有道是大道无形、大音稀声,蓍草摆就的河图上面并没有任何异象现显,甚至看上去十分的拙朴平淡,可就是这样一副图,在其显形的片刻,火灵扇子的扇柄、扇绶相合的狂猛威势竟然瞬时就被化解怠尽,原本涨大如玉剑的九玄青玉,瞬时就变回了本能的模样,飘飘悠悠地向着水底沉去。
我心中震惊,火灵扇子好不容易才复合,难道要就此再散了架么?当下不敢怠慢,施展追风决向着九玄青玉追去,不管我能否将之复合,好歹先拿手里再说。
我这样一追,周身笼罩的那个紫色罩子也应声而动,似是明白我的心意一般,竟然自动分出一缕当先向着九玄青玉掠去,呼吸之间便将之包裹在内,随后一个回缩,下一刻,火灵扇子已然再度复原。
这番动作相当快速,我的身形还保持着疾速下沉的姿态,眼见如此,心中讶异的同时,赶紧撤去了追风决,想要停下来。因为,我这番追击已经离沈浩泽所布的蓍草河图很近了,我不知道自己如果碰到,会受到怎么样的攻伐。
然而,我的身形尚未停稳,桃核泡子里面陡变再生,我虽然身处水中,听不清什么响动,但头顶上一声炸响却是清晰入耳,抬眼望去,三道身影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没有盗铃之势破水而来,我定眼一看,这三道身影不是别人,正是之前被我尽皆打晕过去的孙春风及阳煞阳煞三人。
她们三人似是早有准备,孙春风甫一入水,手中所持的假牛.牛便是光华大涨,耀着刺眼的白色光芒,形成一支光箭直取沈浩泽面门;而阴煞阳煞身前,一副双鱼图已然形成,之前她们曾施展过两次,一次击败了荼毒恶灵,一次击伤了胖邪魅安居天,如今再度显现,我便知又到了我放血的时候了。
我心里虽然不知她们三人何时醒转过来、又是何时发现了我与沈浩泽的这一番激战的,但双鱼图就在近前,容不得我过多犹豫,当先以虎爪勾子划破指尖,一条血线攸忽一下射向了双鱼图之间的太极之线,使其威势大增,顷刻间便杀向了沈浩泽。
此时的沈浩泽面如死灰,身体巨震,眼中闪过了一丝慌乱。但这老货终是久历沙场,临阵经验丰富,为人也是十分果决,当下从袖袍之内取出一柄铲子一样的玉器来,毫不犹豫地向自己的心口一扎,一股鲜血陡然喷礴而出,瞬时便染红了偌大一片水域。
这个时候,孙春风假牛.牛上的光箭和阴煞阳煞的双鱼图也已杀将而至,那片红色的水域一片震荡翻滚,如同烧开了的锅一样,四处冒起了气泡,之前沈浩泽布置的蓍草河图顷刻间便土崩瓦解,整整五十根蓍草顿时零乱地飘于水中,成了无主之物。
水底再度传来一声巨响,我睁大双眼定定地看去,不多时,水中的血雾逐渐稀薄,沈浩泽所坐的莲花座已然崩蹋,但原地却已不见沈浩泽的身影,只有一张属于他的人皮面具静静地飘荡在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