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尖叫了一声,疼的弹跳了起来。
好在,这股烈火燃的快去的也快——小蛇出手了。它当先从我肩上一个俯冲,一头扎进了正在燃烧的火焰里,蛇口一张,吐出一股墨汁一样的浓雾来,那股腾起的火焰被黑雾一经笼罩,立即熄灭了下去。而小蛇同时将身体在我的腿上自上而下缠绕了下去,它的身体过处,我灼热的腿上立即传来了一丝凉凉的气息,顿时舒爽了很多。但是被火灼过的皮肤还是令我疼痛不已,裤子也完全废了,连裤衩都只剩下了几条烧焦的破布条子。
丢爷在小蛇出手同时,却冲着土地庙外冲了出去,想必是发现了什么。待我腿上的火焰熄掉,我强忍着疼痛赶紧也向外赶去,一边趔趄着走,一边问小蛇:“刚才怎么回事啊,你知道吗?”
小蛇说:“阴火。”顿了一阵又解释:“正午时最阴,阴火引而不燃,你用离火把它点着了。”
小蛇的语气很急切,但它的语速还是很慢,听得出来它想快点儿跟我说清楚,但实在是表达能力有限。
不过我听懂了。这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很常识性的错误:我忘记了正午最热的时候,其实是一天之中阴气最盛的时候。还是阴极而阳、阳极而阴的道理,正午时分处在白天的极阳时刻,恰恰也是阴阳交替时分,此时阳气渐消、阴气渐盛,是阴盛阳衰的开始。同样的道理,午夜时分则是阳盛阴衰的开始。正如小蛇所言,有人在我的腿上施了阴火,但阴火虽是火,在极阳的正午时分出现在阳世时,其表现形式却是固态的,由此冻住了我被汗水洇湿的裤腿。而我神经大条地以离火决化解,这就好比是拿打火机点然了固体酒精,阴火瞬间化形,灼烧了起来。
不知道是谁这么深的心计,竟然给我下了这样一个套!当我明白了自己的错误之后,心里也就被震惊与疑惑填满了。
我和小蛇好不容易走出了土地庙门,然而这时跑出去的丢爷却一脸颓败地回来了。我问它:“你刚才发现什么了吗?”
丢爷没有急于回答我,跳到我跟前看了看我腿上的伤,骂了我一句“白痴”之后才说:“我觉得又有个老怪物出来了,不过不太确定。”
又一个老怪物?
我心里顿时不淡定了,这一年,先是逸道长,然后是刑天,还有一个据说出现过的绿帽子老道孙春风,全都是比千年王八还老的怪物,如今又多一个,他们一跟一个扎着堆儿出来,而且个个对我不善,图的是什么呢?
我问丢爷:“你觉得又是哪个老怪物?”
丢爷说:“刚才我感觉他就是闪了一下,追出去的时候却什么也没看到。我觉他像是欢喜道人沈浩泽。”
我没听过这个名字,不过听他道号欢喜,因此本能地有些好感。但丢爷接下来的介绍却让把这种好感给打破了:“你别以为欢喜道人听上去好听,其实这个沈浩泽最不是个玩意了。”
“为什么?”我问。
丢爷说:“知道他为什么被称为欢喜道人吗?丢爷告诉你吧,这个沈浩泽修的道跟他的名字一样,一辈子专修‘八经道’中的兑宫天道,而且是千百年来唯一一个领略了‘八经道’奥妙的人。兑宫组成是上泽下泽,因此他的名字是沈浩泽,而且兑宫是‘八经道’之中唯一阐述喜悦之道的一宫,所以别人又叫他欢喜道人。可是这个沈浩泽生性怪僻,为了修道无所不用其极,千百年前就已经臭名远扬了。”
关于丢爷所说的八经道,我是知道的。《周易》六十四卦之中,有乾、坎、艮、震、巽、离、坤、兑八个纯卦,比如乾卦的组成是上乾下乾,乾为天,也叫上天下天。而兑卦则是上兑下兑,兑为泽,便是上泽下泽,这八个纯卦的专业用词叫经卦,对应到道统之中,便产生了八经道。老叫花子曾经讲过,周易近天道,易道六十四途皆有道统,而最有八经道最接近易道真谛,也最难修成。没想到这个叫沈浩泽的竟然修成了兑宫天道,的确是够厉害的。
可是,这样一个近了天道的老怪物干嘛一出来就挖坑害我呢?再说了,他既然那么厉害,干嘛不直接显身,何必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呢?
我腿上的烧伤疼的无以复加,不敢坐、也不敢走,稍微一动就跟要皮开肉绽一般,当下只能扶着墙站下,从黄布褡裢里面取了些伤药来敷上。
这趟土地庙之行,除了挨了把火烧,我们再没有其它的什么发现,“崔银琦”的那张有人脸面具也不知道去哪里了,这一趟算是作了趟死。
然而,当我们一步一趋地挪回了观灵寺里时,才愕然发现装有老爹和那个女鬼的安魂钵、养灵罐竟然被人动过了。
这是调虎离山?
在去土地庙之前,我害怕老爹和那个女鬼的魂魄再出什么状况,特意将安魂钵、养灵罐放到了正殿中三清祖师的塑像前藏了起来,我觉得这么做,至少可以保证两个魂魄不会受到邪祟的威胁,因为道门之地自有威势,邪祟是进不来的。
但是当我一路艰难地回到观灵寺的时候,却发现安魂钵和养灵罐却都不在原地了,我原本是藏在三清祖师塑像身后的,但此时却分立于两侧,老爹的安魂钵在那个男童子的塑像边上,而那个女鬼的养灵罐则在那个女童子的塑像边上。
我对此既讶异又担心,各丢爷各自察看了一番,发现无论安魂钵还是养灵罐虽然只是移了位,但上面的盖子和道符都完好无损,这才放下了些心来。心里却是疑惑,到底是什么人移动它们的呢?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正殿之中邪祟难入,但寻常人和道门之人却可以畅行无阻,我首先怀疑的是沈浩泽,但丢爷否定了,它的理由是:“以那老东西的能力,他要是有什么目的,养灵罐和安魂钵绝对不会只是易位而已。”
除他之外,我再想不到别人,当下带着满心的疑惑靠在男童子的塑像前站着愣神猜想着。正在此时,偏殿那里突然传来了一声尖利的叫声,我一听便知是崔银琦,我心里有些惊,因为光是听这叫声,就知道她一定是受到了什么极端的惊吓。
因为腿上的伤,我的行动很不便,当先让丢爷和小蛇先赶过去看看,自己一步一趋地往偏殿方向挪去。小蛇结结巴巴地跟我解释过,在土地庙时它嘴里喷出的那一团黑雾,是专门克制阴火的,我虽然伤的重,但没有伤及根本,将养些日子就能好起来。小蛇是阴司来的,对阴司的事情比我和丢爷知道的都多,我也不疑有它,只是心里失落,给老爹安葬的事情怕是又要推后些日子了。没承想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崔银琦这一声尖叫和安魂钵、养灵罐的易位,让我觉得这观灵寺里一定是有人在筹划着什么,心里不禁警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