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来到坟崖湾的边上,花竹筏才停下了脚步,回转过身对我说:“你自己用圆光术看看吧。”
我忍着心里的诸多疑虑,从书包里拿了破冥镜子出来,先捏二指决敬了道尊,然后按照老叫花子教我的方法,口中轻念:“生如反掌,圆光附体。今启灵降,伏愿加恩……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请道尊言毕,我心中想着老爹的模样,随即以二指决的指肚在破冥镜子上抹了过去,一道影像即刻便在破冥镜子中闪现了出来,虽然有些虚幻,但依旧看得清楚——
在破冥镜子的影像之中,老爹正眼神迷惘地站在坟崖湾的边上四处张望着,突然一道白色的身影在他的背后闪现出来,一只手摁在老爹的头顶上,另一只胳膊弯过去紧紧地扼住了老爹的脖子。老爹被这么一扼,顿是瞪大了眼睛挣扎了起来……
看到这里,圆光术的影像淡了下去。我没有看到老爹的挣扎有什么结果,由于被他的头挡在前面,我也没有看到扼住他脖子的那道身影长什么模样,但从那人穿的白色衣袍上,我还是认出,此人正是任秋怡,我的那个变成了鬼的同桌。
看完了破冥镜子里的影像在关键时刻竟然消失,我心里顿时怒极,当下心中想着老爹最后挣扎的样子,再度施展圆光术。
由于圆光术有时间的限制,因此在施展的过程中,一定要先在心中默想自己要想查的内容,这是起一个索引的作用。因为在任何一个空间、地点,都历经过无数的岁月,发生过浩如烟海的事情,圆光术作为一项逆查的法术,理论上是可以显像同一地点在任何时间段的影像的,如果你法力足够,某地点千年之前的事情也可以让它显像。但能逆查的时间跟显像时间是正反比的,你追查的年代越久远,显像的时间就越短。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用圆光术时一定要在心中默想想查的内容,这样才会从某地发生的所有事情中准确地找到你想查的内容。(说清楚没有?文笔是硬伤。)
第二次圆光术刚刚施展完,破冥镜子上的影像再度呈现,我看到老爹剧烈地挣扎着,两只手却是紧紧捏住了自己的脖子!没错,是自己掐自己,他一定是觉得脖子被人勒着难受,想要把任秋怡的胳膊拉开,但是他的手抓住的不是任秋怡的胳膊,而是直接“穿”过任秋怡的胳膊掐住了自己的脖子。
这样没过多久,老爹的手终是一松,垂了下去,而他的身体也软塌塌地倒在了地上。在他倒地的那一刻,他身后掐他的人才露出了真面目,正是任秋怡不假,但她的表情却有些诡异,似乎是料到我会来追查一样,“看”着镜子外的我,嘴角仰起了一抹轻蔑的笑,嘴唇颤动着说了一句话,圆光术听不到声音,但从嘴型上却不难判断,她在跟我说:“等你,我会杀了你。”
影像至此再次消失,比之第一次来,时间又缩短了两倍不止,但好在这里的信息我已经全部了解了。我手里拿着破冥镜子颓然地坐在了地上,心也沉到了谷底。
从适才的影像上看,老爹必定是凶多吉少了。老叫花子当初说我如果不学法术保护家人,我的所有亲人就会一个接一个地被鬼弄死。然而如今我学法术了,却还是没能够保护好!
老爹被任秋怡勒死,这里面有着太多难解的隐秘。在马营河的洞子里,任秋怡发狠说会杀了我和花竹筏,回到学校里我就被姜老师赶走,之后在我与金沢、花夜母女之间发生那些事的同时,任秋怡到我家诳了老爹出来……这一系列事情看似都是一件件独立的机缘巧合,但是我却觉得它们之间必然是有联系的。
仇恨有时候会让人疯狂,但有时候却也会让人突然变得冷静起来。我坐在老爹死去的地方,在一阵怒极之后,脑海中的条理却逐渐地清晰了起来。我把从马营河洞子里见到任秋怡和小蛇开始到陈家佛堂里的一系列事情串了起来,认真回想了一遍,突然悲催地发现几乎身边所有的人都值得怀疑,包括陈老太太、花竹筏、萧玉儿……
甚至小蛇;甚至丢爷!
我首先怀疑的是萧玉儿,打认识她开始,她的身上就有一堆的疑点。那天晚自习时,我仅仅是把手往后甩了一下,却怎么就把她的衣服给脱掉了?这不符合物理学原理!而且,她和老铁那么大声地说我没去上晚自习的事,难保不是故意要让姜老师听到。她这么做的目的,恐怕就是想让我被姜老师赶走。
其次花竹筏,她和花夜怎么早不显身晚不显身,偏偏在我和丢爷、小蛇战败了金沢之后才显身?而且她们母女带着那么多的魇尸,真的就是她说的,遇到了逸道长阻止才招来的吗?逸道长既然教我法术,为什么会置我的死活而不顾,阻止她们母女救我?
然后是丢爷,从感情上讲,我并不想怀疑它。相处这么多时日,我和它之间已经有了很深的感情。但它身上却有好多事情让我想不明白:它让我收了小蛇做阴宠,但它怎么没有发现小蛇的魂魄有异?险些让我被在小蛇魂魄上做了手脚的任秋怡害了;连老叫花子都打不过丢爷,但在马营河的洞子里时,它却被小蛇缠的险些丧命……丢爷有没有问题?
此外,还有陈老太太的身份、小蛇对我前后的变化等等,我都挨个儿想了一遍,总之老爹的死,简直让我觉得全世界没有一个人是可信的。
但是我不能只有恨,虽然我通过圆光术亲眼看到老爹被勒死了,但他的尸首在哪儿?我必须要找到。
我坐在原地胡思乱想了这一阵,当先向花竹筏提出了一个最现实的疑问:她怎么一早就知道了老爹的死讯?什么时候知道的?
也许是看我神伤,花竹筏的语气比之刚才的冰冷和缓了很多,回答我说:“在我刚才进入你家里的时候就知道了。你爹死了以后一定是回家看过的,你家有一些死灵的气息,我一进去就感觉到了。”
“那你又怎么知道我爹是在这里被害的?你又从哪儿知道这是我家祖坟的?”我问。
花竹筏的回答再度让我震惊:“我问过祖师爷,他告诉我的。”
“春风道人?难道他也跟逸道长一样,千年的老怪物又活过来了不成?”我失声惊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