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那时身体上的疼痛已经不能使我感到痛苦了,我心里充满了恨意,从小到大,还没有谁对我下过如此的重手。老爹打过我,老叫花子也打过,可是我能明白他们打我时心里其实是对我充满了关爱的。唯有这一次不同。而且,他至今还占着我发小的身体,七天之期已经过了三天了,之前老叫花子曾说过,七天之内如果老铁的魂魄不归体,那他可就是真死了。
“老铁”这一巴掌扇的好,在这之前,我虽然嘴硬,但心里对他充满了恐惧。而这一巴掌却在带给我疼痛的同时,也把我心里的惧意扇的一去无踪。我对他只有恨,没有怕,大不了就是个死,但是临死的时候却绝对不能当了怂蛋。
我的腿疼的起不来身,一只胳膊刚才也好像没他扯断了一样不听使唤,但我还是反击了他。我撮足了一口带血的口水,啐在了他的脸上,又骂他:“老狗,你今天要是弄不死老子,老子保证总有一天会弄死你!”
“啪!”我的脸上再度挨了一巴掌,比刚才那一下更狠,我能清晰地感觉到嘴里几颗牙都晃动了。
“呸!”我又啐了一口,恨恨地瞪着他,心里早已做好了必死的准备。
“老铁”冷哼了一声,擦了擦脸上的血水,冷笑着道:“不亏是阴阳童子,还真硬气!不过,老道我就要看看,你到底能硬多久!”
他的话说完便站起来了身来,之后伸出一脚,往我胸口狠狠了踹了下去,我当时是坐着的,被他这一踹就躺倒在了地上。可这还不算完,他又走过了,一只脚踩在我的右脸上使劲儿地拧着。
我只有十二岁,我还是个孩子,我的力量太小了,我反抗不了,但我可以骂他。嘴被他踩的变了形,发声也不标准,但我还是咒骂他:“老狗你等着,老子死了也不会放过你!”
“老铁”说:“可我不想等,你现在就给我去死,然后来找你道爷报仇吧!”他说着这话的同时,踩着我脸的那只脚也拿开了,他又伏下身子,伸手掐住了我的脖子,就那么拎小鸡一样的把我提了起来。
他的手在用力,我被掐的喘不过气儿、说不出话,两只脚使劲儿地蹬着,手也不断乱挥着想要挣脱。但这些都毫无用处,我从来没有像当时一样渴望获得力量。
我觉得我快要死了,但我不甘心。虎爪勾子始终被我捏在手里,但是一直瞅不准机会攻击他。我想在我死之前,不管怎样也要给他留下点儿印记。
所以,我选择了装死。我不再挣扎,使劲儿忍着窒息的感觉,把白眼仁翻起来。或许还应该把舌头也露出来,因为我见过吊死鬼的样子,但是舌头伸不出来,所以也只好作罢,屏住呼吸一动不动地任由他掐我。
我这样一装,“老铁”又掐了片刻便松了手。即便他松手的时候我也强忍了对自己的本能保护,就那么像一根面条一样瘫倒了下去。然而我的心里却清晰的跟明镜似的,他说要喝我的血,那我便等着你来喝我的血!
我倒下了,“老铁”也动了,他站在地上踢了我两脚,见我没什么动静,便蹲下了身子,伸手从他背上的褡裢里拿出一把匕首,拉过我的一只胳膊,毫不犹豫地在我的手腕上划了一刀。
手腕上传来了一阵剧痛,我知道我的机会也来了。
正当“老铁”低下头咬住我手腕上的伤口,开始吸我的血的时候,我另一只手中陡然扬起,拼着命把虎爪勾子插到了他的脖子里面去,整个虎爪勾子全部没入,他的脖子外面只遗留下了一根红绳,那是我平日用来挂到脖子上的。
“啊……”一声杀猪一样的嚎叫声响了起来。“老铁”松开了我,双手捂着脖子,冲我惊恐地怒吼:“你竟然没死?你拿什么东西伤的我?啊……”
他怒吼着的同时,一次次地凄厉地惨叫着,眼里的恐惧也是越来越强烈。
我明确地告诉他:“那是老子的虎爪勾子,你当初不是想抢吗?现在老子送你了!有种我来把老子弄死!老子还是那句话,你弄不死我,我就弄死你!”
“老铁”一听是虎爪勾子,眼里的恐惧更甚了,状若疯狂地叫惨叫着,大喊了一声:“小兔崽子,道爷杀了你!”
话音未落,他已经冲了上来,手里的匕首直往我的心口插来。
看着“老铁”的匕首往我的心口插来,我的心里没有一丝的惧怕。反而,我从他惊恐的眼神里,感受到了一种快感,一种报了仇一般的快感。尽管我不知道虎爪勾子插进了他的脖子里会给他带来什么样的伤害,但他眼里那种惊恐和如今的状若疯狂,让我知道他定然受到了极大的创伤。
这就够了,我觉得我死不足惜。
现在回想一下,我觉得天生的术士命对我而言并没有什么感觉,那或许只是命运的一种巧合而已。但是我却有一种特质,那是与生俱来,并且渗爱到骨子里的,那就是嗜血!
十二岁时与“老铁”,或者说周四木的这一次生死存亡时刻的战斗,让我第一次从敌人的鲜血里感受到了那种特有的快感和满足,也让我第一次知道自己的生命其实富有着强大的张力,倔强、不屈、抗争,这些我性格中的元素似乎正是从那一次生死存亡时刻的对决里激发出来的。
刺向我心口的匕首在我的眼里急速放大,“老铁”的脖子上血流入注,他的脸被扭曲的不成样子,几乎是没有任何停顿,那把匕首“噗”的一声便被扎进了我的身体。
好在,在匕首即将扎下的时候,我努力地偏移了一下身体,它没有扎到心脏上,而是扎到了肋窝里。
我很疼,但我不怕,匕首扎中我的同时,我的手又一次使劲儿地拍在了“老铁”的脖子上。拍在了我刚才用虎爪勾子扎进去的地方。当把手撤出来的时候,我顺手拽住了虎爪勾子上的红色挂绳,把没入了“老铁”脖子的虎爪勾子又拽了出来。
我的小腹在冒血,而老铁的脖子上却在喷血,他的脖子上像立了一根血柱一样。
他的血是黑紫色,如同放置了多日已经干涸了一样。令人奇怪的是,这种黑紫色里,竟然还有丝丝缕缕的绿色和红色。“老铁”惨叫着,“砰”的一声重重地倒在了地上,惊恐万分地嘶叫着。
看着他的样子,我心里特别痛快,但同时也特别的累,身上到处都是伤,但我已经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只有感觉到身上的血正在一汩一汩地往外冒,眼皮沉重的抬不起来。
这可能就是人要死之前的状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