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我说话，董天就站起来了，我看他的脸有点苍白。“找到苏筱了吗？”他用冷淡的语气问我。苏筱身子娇小，在我身后，灯照不到，他没看见。我侧过身子，把苏筱露出来。他看见苏筱没事，长长的出了口气。嘴里边念叨着，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不然我不好交代。听到这句话，我心里边想，交代？向谁交代？这些人到底是什么关系。先前路上苏筱说她和董天就这些人不是一伙的，可是后来听到枪声没时间问清楚。我感觉脑子里边全是浆糊，昏昏沉沉的。我盯着董天就问他，吴大有和铁手哪去了？

我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居然嘶哑无比，就像嗓子里边灌了沙子一样，听起来很吓人。他看了我一眼，过了半响才说他们出去了，找你们去了，怕你们出事。我听他这么说，连忙问他们从哪里走的。

“顺着你走的那个方向，就是那边。”他站在洞口，指了指我回来的方向。“哎，不对啊，我们回来的时候没遇到他两个啊。”我说着话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可是一看我就站着不动了。那个方向……不对，我走的时候不是那个方向，那个方向顺着去的是沙场。“你确定他们是从那个方向走的？”我嘶哑着声音，眼睛直直的盯着董天就。是啊，就是那个方向。

董天就大概看出我的不对劲了，没有说话，旁边的吴大虎走过来很确信的说着。“大虎，他们不知道你应该知道那个地方是什么地方啊！”我喘着气，恨声对吴大虎吼道。“你敢这么和我说话？你他么的…..什么地方……那……那是沙场！”吴大虎看到我对他不客气，立马眼睛立了起来。可没等他说完，他就想起来了。那是沙场。董天就满脸的疑惑，他问我沙场是什么地方？

我没看他，转过身子望着远方，那黑漆漆的夜里。沙场，那不是什么好地方，我爷莫名其妙的死在沙场底下，被人弄上来的时候，整个人被吸干了，皮包骨头，全身往下掉沙子。昨晚，是他的头七。听完我的话，吴大虎慌了，他的脸上全是恐惧。

他大声的吼着，完了，完了，大有完了。过了一会儿太似乎想起了什么，扑到我身边，拉着我的胳膊。“阿狗，不，阿文，你刚从外边回来，村里人都说你有见识，你救救我家大有吧，我求求你。”

我没看他，转过身问董天就，先前谁开枪了？

董天就眼睛挑了挑，沉声问我，你怎么知道我有枪？

我看他的样子，知道瞒不住了，就说我走之前看到铁头的包里有枪。我看他磨磨唧唧的，心里全是火气。

“刚才到底是谁他妈的开枪了？”我大声吼道。不过接下来的一幕，让我心底直冒凉气。所有的人双眼茫然的看着我，枪声，没有听到啊。听到他们的回答，我立马说不可能。我那会儿听到的枪声绝对是从这里传来的，可是这些人却说没听到，怎么可能？

难道只有我一个听到了，别人没听到？别人……别人…..我突然想起，我和苏筱一起回来的，她当时也听到了。

我转过身，想要向苏筱问个清楚，可是一转身却发现她双眼直勾勾的盯着洞口外边。“怎么了？”我疑惑的向着她看的方向看去。这一看，我瞬间全身就像筛糠一样抖了起来。

血，全是血。还有一个在血里边裹着的人。我顺着苏筱的眼睛看去的时候，总算明白了苏筱为什么那种眼神了。一个黑乎乎的人在洞口外，费力的向着洞里边爬来，他的身上有血不停的流出来，就像被什么东西硬生生的划拉开一样，顺着灯火看去，白森森的骨头茬子从他的胳膊上露出来，还有胸口外翻的皮肉。“谁？”我嘶哑着声音，哆哆嗦嗦的向着洞口挪去。“救……救……我……”那人看到我走过来似乎有了力气。他挣扎着抬起头，有些渴望的看着我。

可一看他的那张脸，我的脸立马变得煞白。身边的苏筱和董天就立马捂着嘴干呕起来。这哪他妈还是人的脸啊？脸上密密麻麻的划痕，好像被人用刀子千刀万剐过一样。红猩猩的皮肉随着他的爬动一抖一抖的，血水流到他的前胸，又跌落到地上。我强忍着胃里的翻腾，嗓子还是一阵一阵的干呕。这时候那河南兄弟中的老大没有做声，提着煤油灯走了过来。我乘着煤油灯昏暗的光，看清了眼前这个人，是铁头。这时候董天就业看清楚了，他的脸瞬时变得难看无比。“你…..是……铁头？”董天就走过去，用脚扒拉了那个在地上挣扎的血人。铁头看到董天就走了过来，眼神中突然有光渗透出来。我正好看到他的眼神，那眼神，不像人，活脱脱我小时候和我爷上山看到的狼崽子。别！

我大吼一声，想要拉开董天就，可是已经晚了。铁头猛然扑了起来，仿佛那些身上的伤口不是他自己的一样，生龙活虎，丝毫没有刚才要死的感觉。铁头站立起来的瞬间，我看清楚了他的脸，那张全是划痕的脸，还有脸上一双眸子里边渗透着瘆人的寒颤。接着我看到铁头笑了，那张血肉外翻的脸上，一抹诡异的笑容在脸上分外明显，他张着嘴，嘴里边似乎有些筋肉在蠕动。我怔怔的看着眼前这一幕，说不出话来。“砰！”

一声枪响在山洞里炸了。我捂着有些发麻的耳朵，看着铁头倒在地上。董天就一脸惊魂不定的看着倒在地上的铁头，脸上颜色不停的变化着。“你杀了他？”惊呆了的吴大虎突然吼了一声，然后仿佛吓傻了一样，冲出了山洞，一路传来他疯狂的笑声，在夜里听起来格外的刺耳。我在他背后大声的喊着那小子的名字，他似乎没有听到一样，很快消失不见了。我颓然的回到山洞里，走到董天就的面前。他手上的手枪还在冒着硝烟，山洞里全是刚才残留下来的火药味。“你他妈的到底是做什么的？”我吼着一把拉住董天就的胸脯。我也有些疯狂了，这一晚上前前后后的事情，让我终于忍不住了。他手里有枪，但是我一点也没有害怕的心思，我就像弄明白发生了什么。“铁头死了。”猛然一直一动不动的董天就，坐在了地上，随手把手枪仍在一边，像个小孩一样哭了起来，呜呜的哭个不停。

看着他这副摸样，我知道一下问不出什么来，而且我也不敢把他逼急了，毕竟这个山洞里边，和我关系有点缓和的仅仅是苏筱一个弱女子，而且她还一脸惊恐的躲在山洞的角落里。我无意识的晃动着身体，突然目光落在了已经没有了心跳的铁头身上。他的嘴张的大大的，刚才那一刻，他咬住了董天就的胳膊。那张脸上的血水停止了流淌，但是没有凝固，反而在昏暗的额煤油灯的照耀下，看上去更加的恐怖。可是突然，我看到那张脸上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似乎在哪里见过，不过我脑子现在一团糟，什么都想不起来。为了一天一百块钱的工钱，莫名其妙的卷入了这些事情，而且乱七八糟的事情，一桩接这一桩。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总觉得这里边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在发生着，让这些看起来乱七八糟的事情有了某种联系。我心里向着那张脸，似乎，在笑。对，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