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琵琶美酒夜光杯（一）

文/薛舞

什么什么的状况我不知道，站在那里，看着阿九好像清瘦了些，唯一没有变化的，只是那与生俱来的傲慢与高贵。

鸟小姐站在他的肩头，狡黠的眨着眼睛，看我脸上还没来得及擦干的眼泪。

生活——

太急转直下了吧！

奔到阿九的身边，看了看鸟小姐，摸摸它的小身子，才确认这厮确实是活的，温暖的，一颗心才终于放下来，突然又冷不丁的想起来，“阿九，告诉我，这不是你的幻？”

阿九看了看我，却不回答，手伸出来，快要摸到我的头的时候停住了，似乎自己都没有想到，手会这样不由自主的伸出来，到我的身边，而如今进退两难。

我顺势凑上去抱住了他的腰——不管了，就当是我自己先亲昵他的吧，何况是我占了便宜呢，哈哈。“阿九很久不见啦！”大声的说话，赶走悄悄身起来的尴尬。

阿九的身子很僵硬，好像很不习惯这样的距离，但是他却没有躲开，我就闭上眼睛，脑袋里面想到的，是从狐幻里面出来的时候那只银色眼线的狐狸。

“很久不见。”阿九的手终于落在我的头发上，轻轻的摸到底，不知道为什么会觉得这样的熟悉。

从食物，到宿敌，到最后能问候的朋友，生活留给礼物我们太多想象的空间。

鸟小姐也在我的脸上挨挨擦擦的，凑到我的耳边说：“色女，色女，阿九大人你都敢非礼，完蛋了你——”

风吹过来一阵栀子花香。

抬头，关老板赫然在街角，手里拎着买回来的食材，静静的站着。

“今天吃咖喱蟹，阿九和鸟小姐也有份！”我大声的说，希望关老板领会到话中的意思，今天不分妖家鬼家，大家一起，吃个简单的饭。

鸟小姐开心的飞起来很高，在阿九头上盘旋了一个八字才落下，“好哦，好哦，我再也不想吃外面买来的东西了，阿九大人，对吧，说你想苏三做的饭菜了！说——”

还没说完，阿九就拎住了她的脖子，鸟小姐最后的话全部吞了回去，扇翅膀蹬脚的样子，眼看没有被阿贵弄死，也会被阿九——最后还是从阿九手里抢了鸟小姐出来放在我的肩头，那种小小的体重在肩头，突然觉得很充实。

“好像有外伤的人最好不要吃这样的东西吧。”阿九轻轻的说，不知道说给谁听。

不是我，不是阿九也不是鸟小姐的话——我看关老板，他的衣服还是出门时候的衣服，只是看起来狼狈了些，没有拎食材的那只手，指尖慢慢的滴一些暗红色的液体下来。

那应该不是酱油。

关老板也没有隐藏的打算，甩了甩手上的血滴，大踏步的走进我们的小店，头都没有回。

阿九和鸟小姐对我点点头，也转身离开，头都没有回。

鬼家和妖家，怎么可能因为我一句话，而尽释前嫌呢？我真白，还希望大家能坐在一个桌子上和气吃饭？

“苏三！”关老板催促的声音传来，我也极不情愿的挪着步子准备走进去。“给我们的客人上茶吧，没什么好茶，就我的杭白菊吧。”

杭白菊！

关老板的杭白菊可不是一般物事，是西湖边上特地特种特时特采的菊花啊，我都没有喝过几回的！虽然我也喝不出来什么子丑寅卯，但是这句话让我心里一震，嘴角就忍不住的上翘像是抽筋，马上回头去找阿九和鸟小姐托他们进我们的店。这是第一次，有人被光明正大的被店主人邀请进店。

第十五章琵琶美酒夜光杯（二）

文/薛舞

鸟小姐唱歌，跳舞，讲些暧昧笑话，一个人就能搞出一台综艺节目。放他们三个在客厅里面，我就能安心的做我的菜了，心里担心着关老板的伤势，切蟹的时候就伤了手。

伤口绽开的很快，血流进了木制的菜板，诡异万分的，我听见菜板几乎是舒服的呻吟了一声。

我愣住了。

这个时候身后伸出来一只手，握着我捏刀的那只手，举起来 劈下去——

菜板裂成了两段，菜板里面是一条暗红色的丑陋百足虫子，已经成了两段，还是痛苦的扭曲着，死尤不僵，汩汩的从伤口路出好多鲜血来。

“关老板——”我嗫喏着，身后熟悉的味道让我不用回头就能知道来人是谁。

他轻轻的松开了握着的手，“阿贵若是来过的话，你要小心我们家里的各种家具了。”

他是这种人么？我疑惑的想。那样讨人喜欢的面孔，怎么会做这样卑鄙龌龊的事情？暗算？

“他是不会动手，也不忍心动手，可是他能够选择把罪过推在别人身上。这就是为什么，他一直是最末流的冥差。”关老板还是轻轻的说。

把罪过推到别人身上，难道，就可以让自己好过一些么？我回过身，撸起来关老板的袖子，没有能看到伤口，却看到他眉头一皱，血渍的根源还在袖子的里面。

于是干脆更进一步的一颗一颗解开他的扣子，手颤抖的很厉害。

终于看到了——

看到了一道见骨的伤。是什么人的力量，才能让关老板伤成这个模样？

“倾城。”关老板抬起头，看进我的眼睛。“倾城的倾人城，果然还是冥差里面一等一的有力量，差点回不来。”

倾城！

那个美得不可方物的女人？在阿九的狐幻中见到的那个没有感情的女人么？就是她收掉了阿九的女人，也是她，将关老板伤成这样？难道关老板喜欢的女人竟然是她么？

“连倾城你都见过了，那么几大冥差，你见得就差不多了。只是没想到，你能活到今天。她不是我喜欢的女人，你也不用乱猜。”关老板的血还在顺着手指滴下来，心里突然酸酸痛痛的，取来了纱布帮他消毒，包扎，清理了那许多血迹之后，突然，一个名字慢慢的在我的心中清晰了起来。

“关老板——你——”我很惊讶的看着他，心里疑惑着，那个清晰的名字，就是关老板的本名？

“你知道了吧。”关老板还是看着我的眼睛，“自从你胳臂上有了往生花的寄生，你就能知道所有隐藏了名字的妖家人鱼鬼家人的名字。你要杀一些人，然后续存自己的性命。你和往生花，现在是一体的。”

“那个时候，你说你给我过生日，本来——是想灭掉我的吧。”我垂下睫毛，默默的包扎。“怪不得那之后小阎王就一直要拿我的性命，是因为，我已经朝恶的方向变化了么？”

关老板看着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如果他说出来，估计也是和阿贵一样，说我聪明吧。也许不是聪明，更是一种领悟。

“咖喱蟹煮好了。”我眨掉快要掉出来的泪水，包扎已经结束，收好东西，去把自己全心全意煮的蟹盛出来。

我烧的菜，似乎比我的人生要成功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