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火光石间，一个模糊的影子快速的冲了出去，然后又快速的缩了回来——我手上一痛，那女人的手也终于缩了回去，只是还是狠狠的看着窗子里面。

我呆呆的回头看了看是谁救了我的抽不回来的手，却见鸟小姐张大眼睛，呼吸急促的说“我中毒啦，我中毒啦！”

“什么毒？”我本能的反应。

鸟小姐在地板上痛苦的挣扎着，呸呸的拼命吐出来，“你的血，你的血，那朵破花，你的那朵破花！”

我一愣，马上看向我的胳臂，那朵花，居然已经完全的绽开，而且向下衍生了除了心的枝条和叶子，我手上痛的地方，应该就是刚才鸟小姐啄的地方，有一颗红色的血珠冒了出来，红的发黑，看上去倒真的好像有毒。

“你没事吧——”我顾不上自己的手了，如果鸟小姐死了，我就真的只剩下一个人了，我心里突然想起了 Lily，莫名的恐慌了起来。

鸟小姐一边拼命的挣扎着还一边大吼，“别过来，你的血，你的血——”

我再一次停住了动作，深思的看着我自己流出来的血，这些血液，像是被吸附一样，全部都流到了胳臂上的花附近，让那朵花滋润得格外的妖艳。

鸟小姐害怕我流血，害怕这些血液触碰到她，这些血液难道真的有毒？我张开嘴，吮着自己的伤口，让那些血液不能诡异的倒流，同时小心的看了看地板，提防那些鲜血有机会滴到任何地方。一边这样的吸血，我一边模糊不清的说——

“鸟小姐，你不要死啊！”

第十二章水晶帘动微风起（三）

鸟小姐蹬了蹬腿，就僵硬的像个壳子，看到这一幕我的心就停跳了。我是如此的惧怕死亡，好像任何我身边的，如果命不够足够的硬，就会变成这样。

死气很重的我，是代表了死亡的么？我看了看我的身体，对自己生出了厌恶，极端的厌恶。

“耶？我没死啊。”鸟小姐突然眨眨眼，又很快的翻身坐了起来。“哎，我太入戏了啊，喔呵呵呵呵呵呵——”

骤然来临的大悲伤和大惊喜实在让我不知道怎么反应了，她没死，她没死？我的手掩着口，大滴的泪水宣泄着情绪，喉咙梗咽着吞不下去这样惊人的事实。

“喂，开个玩笑而已，不要这样，不要这样——”鸟小姐飞过来，笨拙的帮我擦掉眼泪，“你不说话，没情绪什么的我都可以接受，不要哭啊——我最烦女人哭了——”

她温柔的手让所有的情绪都平复了，实在没有想到这么三八的一个伙伴，变成了我现在支撑下去的唯一一个支点。

“阿九大人在就好了。他总是有各种各样的办法来对付这样的情景。”鸟小姐低头看着我的眼睛，“我觉得我们逃出来实在是很笨的举动，也很对不起他。”

没有机会后悔了，将鸟小姐护的好好的，她的眼睛很亮，从前一定是个美人儿吧。“听我说，鸟小姐，如果她进来了，我拖住她，你就去找阿九。越快越好，慢了的话会死的哦。”现在贸然的让鸟小姐出去，说不定会被鬼母各个击破，只能等待她进来，那时候会有个契机。

鸟小姐歪了歪头，“那你？”

“今后偶尔想想我，我就很幸福了。”我摸摸她漂亮的羽毛，笑了。

“你为什么……总是这么的绝望？”鸟小姐想了半天怎么和我说自己的感觉。“你总是抱着必死的决心，一点都不为自己争取，为什么呢？”

我还是笑着：“因为我已经死了。”

鸟小姐很惊讶的看着我，菱形的小嘴“O”了起来。“你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我，也不像门外那个鬼家的人啊。”

“恩，就是尴尬的，什么都不像。”我点点头，警觉的看了看四周，没有鬼母的影子。

“估计暂时她来不了。你这里有关老板的血，藏住了我们，我们不出去，她就进不来。就像你不知道阿九家的入口，你就进不去一样。”

“你怎么知道？”可是上次，她可是在大白天的，就走进了关老板这店铺呢？我没有她那么乐观。

鸟小姐四下看看，然后神秘的和我说，“妖家的人和鬼家的人都会这样的保护自己啊。可是鬼母一般不会这样的出来的，为什么会豁出命来跑到人世间，却也是奇怪的一件事情。”

“如果是说为了无魂呢？这件事情还奇怪么？”

鸟小姐第一次用专注的眼神看着我，看的我毛骨悚然，因为那个眼神我看见过，和鬼母一模一样的眼神。

第十二章水晶帘动微风起（四）

那是看食物的眼神，垂涎欲滴。

作为无魂的我，真的有那么好吃么？被鸟小姐吃了，和被鬼母吃了，有什么不同么？我突然无比镇定了下来。

“算了，看着你这样慷慨的样子，还真的下不了嘴。”鸟小姐摸摸嘴巴，无趣的别开头。我知道她为什么别开头，再看下去，她说不定真的忍不住吃掉我。

我们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但是我觉得似乎应该打破这样的沉默，至少鸟小姐忍住了要吃我的想法。“那个，你们怎么吃我？”

“只要进驻你的身体就可以了。你也就不存在了。那就是吃你，很简单。”鸟小姐还是不回头。

“你要是想吃——”

“闭嘴蠢女人！闭嘴！”鸟小姐突然歇斯底里的叫了起来。“阿九大人用了那么多年的修为帮你把舍得的毒稀释，不是为了你被吃的！不是！”

“那是为了什么？不是为了我被吃，我也不能一直，一直都窝在一个地方到——”我也不知我会活到什么时候，我激动的比划了两下手，停下了。

这个时候门开了。莫名其妙的，门开了。我和鸟小姐同时向门口看去。

风吹进来，栀子花的香味，夺去了所有的语言。那个男人，就那样理所应当的站在那里，好像就是寻常的回家一样。我想过多少次我们再见面的模样，但是没有一个场景是这样的，我狼狈的所在地上，旁边是同样狼狈的鸟小姐，似乎有默契一样，我们同时开始整理衣服和头发，为了让这个男人没有什么特别恶劣的印象。

第一句话，该说什么？回来啦？去哪里了？怎么才回来？千头万绪——最先开口的还是关老板，他说：“苏三，谁让你把我的店名改掉的？”

我愕然。这对话，似乎应该发生在很久以前？我嗫喏着，怎么都不能想出来这是一个什么场景。

“热花雕呢？”他掸掸身上。我才想起来，我连他泡脚的习惯都忘记了，忙跑过到楼上去找，可是这么久没有回来了，哪里还会有存着的花雕？揣着仅剩的一点钱，我跑下楼去，奔出大门准备去买。

“苏三！”鸟小姐突然叫的撕心裂肺的。

已经迟了。我忘记了鬼母，她已经站在我身后，长长的指甲深陷在我的颈子里，冷冷的手指滑腻腻的，好像古井底的青苔。

“苏三！”关老板也跑了出来。“鬼母，你怎么会在这里？小阎王怎么敢放你？”

“你自己的哥哥怎么打算的，你不会不知道吧。如果苏三死了，那么你的寿命就尽了，人世就不能容你，你还不明白么？他想要你回去，回到鬼家去！我不过是，顺应了他的计划啊。”

感觉似乎喀喇一声，在场的人全部都被雷劈了一样。

小阎王？那个总是笑笑的，无害的，聪明的遭诅咒的小阎王？他如此的想我死，已经到了不惜使用计谋的地步？

“回去吧，鬼母。无魂是我的。”身后又传来一个人的声音，那么熟悉又懒散的声音。“关老板不敢动你，我是妖家的，我可没有那么多忌讳啊。”

“阿九大人！”鸟小姐欢实的扑啦啦的飞到我的身后，肆无忌惮的样子，让我觉得鬼母似乎已经被制服了。

我回头，看到阿九的指甲暴长穿透了鬼母的肚子，而鬼母唇边流出的血比她的唇还要鲜红，她不甘心的咆哮了一下，没入地下不见。

阿九看都没看我一眼，带着鸟小姐，转身就走了，好像根本就不认识我这么个人。

“阿九今天转性了啊。”关老板抱着胳臂，“苏三，回来，关门，睡觉。”

我还盯着阿九的背影不放，只是因为被我找回来一次，他就一定要还我这个人情么？可是上次我的毒是他解得，那么似乎已经还了，他还来管我死活做什么？

“苏三！”关老板又叫了一声，风捎过来那么熟悉的栀子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