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什么时候你带我出国？”天马行空的，我心里盘算着我们赚的那点小钱，不知道够去那个国家。

关老板侧着头看了看我，“这个愿望不能满足。冥差，是不能离开自己管辖的地域的。”

愿望？为什么突然说起来这个？我狐疑的看着这个男人，他心里想什么？关老板转过脸去，继续向前走，“过两天，就是你的生日了。其他你还想要什么？”

嗯？这个奇怪的男人，以前从来都不给我过生日的，包括一般女孩子那么重视的十八岁生日，现在是什么情况？正要说什么，他却停了下来，“到了。”

门铃清脆的叮咚一响，听到里面有一个蹦蹦跳跳的小孩子跑出门来了，我心里一酸，想起来那次看到的我的家人，还有那个小男孩子，应该是我弟弟吧，不，Susan的弟弟，我又算是谁？

胡桃木的门一开，一个惊异的声音跟着传出来，“丑姐姐？”

不是冤家不聚头，这句话——真对，这小姑娘就是那个困我在幻境里的Lily。

“喂——”她对着关老板说，“你怎么能解我的葫芦？”如果不是敌对，她张牙舞爪的样子其实很可爱，包括那粉红色的兔子鞋，还有兔子耳朵发夹，这些是我从来没有过的，她是一个被骄纵的小孩子，才会有这么张扬的性格。她又一次提到了葫芦让我的神经跳了一下，看来这这是她有的某种迷幻剂，然后被关老板解掉了，我这么想。

关老板轻轻的拨开她就走了过去，她糗了个灰头土脸，就挡在我的面前，我也想自然地绕开她过去，可是她偏不依不饶的过来拽我的胳膊。

她靠近我的时候我的胳膊突然痒起来，而且一下子就奇痒到剧痛——我一下子明白了她就是我上次胳膊痒的原因。可是，这是怎么回事？关老板停下了前行的脚步，回身过来将我带到他身边，也拍开了小姑娘的手。他的手，正放在我刺痒的奇怪纹身上，一阵清凉痒平息了下来，还是有毛毛虫爬过的感觉，但是可以忍受了， 我本能的离开她远一些。她若在，那么阿九呢？

“哟，冥差大人，什么风——”他还没说完，然后眼睛细细的眯起来看在我的身上，“你也太谨慎了吧，居然一直不离左右啊，害怕别人一口吃了这个小人儿么。”想曹操，曹操就到，男人应该是站有形坐有形的，阿九却是怎么懒怎么来，没坐相没站相的，能坐就不站，能躺就不坐的人。他征用了这别墅里面一张美人榻，躺的舒服的就像自己家里。这是第二次我们出门，就第二次遇见了阿九和那个小姑娘，如果说是巧，也太巧了。

还有一个我能想到的解释，那么就是我们在争夺什么东西，什么，关老板小阎王和阿九都要的东西。

而对面的沙发上，坐着一个女人，一个男人，还有一对老头老太太，长相普通。有点搞不清楚他们的关系，，不知道是父母儿女还是公婆女儿女婿，也不知道我们此行的目的是什么。但是每次都不会有什么好处，因为每次我都是那个拖后腿的，被觊觎的，或者是蒙在鼓里的。

如果不是总是扮演这样的角色，我想我会很喜欢见到能和我说话的人。

姑且叫他们人。

第五章 遍身罗绮者 不是养蚕人（三）

“请坐。”老头坐在沙发上，手里一根拐杖，红色的拐杖头已经被摸得油光水滑，似乎有点帕金森症的迹象，手抖头摇的。“都到了，我也不废话了，离大限还有些时间，不如你们跟我这个糟老头子等等吧。”

“爸爸——”女人叫起来，语气里面那么多不忍。

“作孽啊。”老太太合上了眼睛，手里面数着佛珠，眼皮发肿，不知道哭过了多少日子。旁边沙发上的男人好像睡着了，靠在那里一径的低着头。

阿九反而笑笑，“从哪里来，到哪里去，是规矩。”然后就很舒服的倚在贵妃榻上，眼睛眯的细细的，那个叫Lily 的小姑娘小心的帮他敲着背，低眉顺眼的，一点都没有刚才那样的嚣张模样。

“做了错事，就要还的，也是规矩。”关老板淡淡的说，负了双手，并不坐下。

“错的是我。”女人开口说话了，“跟爸爸妈妈无关。” “我跟你们走，放过爸爸妈妈。”

“住嘴！”老头喝止她，“冥差大人和阿九大人面前，有你讨价还价的余地么？该是怎么样，自然是怎么样的！”女人顿时低头。

阿九呵呵的笑，“果然是司老先生明理。那么也不必等了。关大人，你高抬贵手，给行个方便？本来司大小姐就是我们妖家来的，让我们带着走吧？”他话这么说了，还是看着自己的手，细腻润滑，有着美丽的指甲——会暴长杀人的指甲，每次他这样看，我都担心他会突然的发起不可预料的攻击。

“没有方便可行。既然错了，就一定要纠正。”关老板依旧负着手，不肯让步。

啊！啊！啊！

管你关老板说什么，我听到阿九承认他自己是妖！我的生活中出现了妖！

我几乎想抱着脑袋四处乱窜着尖叫——蒲松龄，吴承恩——救命！我也明白了为什么我们总是会和着两个人有争端，妖用了人的身子，就要遵从人的寿命规律，可是之前那身躯的人可能早就已经被吃了灵魂，所以这些个妖要被带到地下去代替轮回，那么妖就少了，也就是说，阿九他们是要和小阎王还有关老板抢这些资源的！

那么这里的人全部都是妖？我的头要爆炸了，关老板这个所谓的冥差，连妖都要抓的？恐惧抓住了我的心，我抓住了关老板的衣角——我还是有着人的最本能选择，之前说的要为关老板还上性命之类的话，都忘记了，我肯定不想在妖的爪子下面碎成一片一片。

阿九只是张开了一只眼睛，眼珠子慢慢的慢慢的转，瞥了一下那个女人，又瞥了一下那边还在睡的男人，“你若是轮回呢，倒是可以有可能下一世和这个男人有缘分。但是，我可不保证这个男人不会被其他妖吃掉哦。”阿九的威胁很明显，若是跟关老板走了，他就带走她的男人。

“你们就算跟阿九走了，也只能被阿九吃掉。”关老板冷冷的接了一句。“对你们来说，没有什么更好的选择。”

司大小姐啜泣着点点头，“我知道——妖家的规矩，到了这一步，不是去地下入轮回，就是被吃掉来壮大妖家的力量，我知道。”

我看出来很多事情，包括阿九和关老板都是没有感情的。他们不会管这个女人是不是舍不得丈夫，父母是不是舍得女儿，只有一点，坏了规矩的，就一定要有个定论。

就如同做刽子手做久了，看别人的生死离别，就不会有眼泪和同情。

第五章 遍身罗绮者 不是养蚕人（四）

他们等的大限，应该就是司大小姐这个躯体灭亡的时间吧。到了那个时候，妖不算妖，魂不算魂的所在，就会没有了依托——那个时候，是阿九，还是关老板，会先下手为强抓到这可怜的司大小姐？

妖家与冥家决不互相通融，现在看起来，还有些竞争的意思，关老板在维护冥家某种秩序，阿九也在维护妖家某秩序，所谓他们的家法，他们不会有情感，我有。所以我的脑子一日千里的想，怎么，才能解决这样的选择题让大家都有个满意的答复？

结果应该是，司大小姐和男人在一起，谁都不要被带走，谁都不要死。可是这不可能。我垂下了眼睛，看着脚面，又抬起了头看关老板——他的眼神很奇怪的不在女人身上。奇怪的，我心里有了某种预感。

时间在各怀心思的我们面前一份一秒的走过，走的我的心咯噔咯噔的。为了确认我的预感，最后我还是清了清嗓子，我拉低关老板的肩膀，用几乎咬着他耳朵的声音问：“你要的到底是什么？”

他眼睛一亮，似乎明白了我要说什么，也是几乎咬着我的耳朵说，“天机不可泄露。”我笑了笑，那么好不用你泄露，我想我也已经知道了天机，我悄悄的往关老板前面站了一点，换来关老板一个怀疑的眼神。

阿九的眼睛警觉的张开了一下，看了一眼我们，又眯起来，“哟，感情很好的呢。”

此时我的手在身后悄悄的倒计时给关老板看，三，二， 一——

“关老板，现在！”我大喊一声，一闪身挡在阿九的榻前，关老板的锁链哗琅一声，还有司大小姐的身体咕咚一声倒在地上，司老爷子的惊呼声，这些声音在纷乱中分不出谁先谁后，然后就又静止了。

我感觉到了一丝疼痛之后低头，阿九的指甲，原来也同时穿透了我的小腹，那扑哧的一声除了我自己，谁都听不见，他出手的方向也是朝着司大小姐，我回头看看——可能是受了我身体的阻挡，恰巧就慢了一巴掌的距离没有能碰到司大小姐的身子，血从我的身体里面喷溅而出，顺着他美丽的指甲流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