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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已过中天。

萨蒂抬起头,山崖已经显得近了,也许她已走过了大半的路程。

但她知道,她再也走不到神庙那里了。

她并不是疲累无比,也并非伤心欲绝得难以行动。她就是再也难以迈动一步。一步都走不了,就仿佛三界都系在她脚踝上。

她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知道,

她只能到此为止。

月色朦胧,小小的大天神庙在视野里暗昧不清。

她再也不能到达。

于是她把湿婆从肩头放下,让他依靠在一棵罗望子树上。她也坐下来,看着他。

她伸出手,指尖触到湿婆的脸。她描摹着他的眼角眉梢,鼻尖和嘴唇。

那么多的碎片天雨散花般落下,在思想的湍流中载沉载浮。

那景象又回来了:雪山圣湖,花丛中朝她微笑的男人。白天她可以为他编织花环,夜晚她可以为他弹奏西塔琴。

多么美好,几近幸福。

可那到底又是谁的记忆,无形者的轻轻呼唤。就是在此地吗?就是在此时吗?

……我要为他取名字……

夜枭在远处啼鸣,森林在夜色中凝成模糊昏暗的一片,如果抬头,只能从藤蔓和树枝的间隙看到一点点星空。月色已然隐没。

这情景似曾相识得令人毛骨悚然,如同钩子,慢慢深入她记忆深处,毫不留情地四处翻搅,不顾及她的痛楚和尖叫,最后一点点地,把那埋藏最深的回忆拉了上来。

——“我给你起一个名字吧。就当作是你救了我的报答。”

“真的么?”

“真的。我的名字是萨蒂。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意思就是真实。我有一种特殊的能力。任何事物只要经由我的口中说出,就会变成真实,无一例外。如果我给了你名字,那名字就会成为真实,你也会变成真实的。”

她突然全都想起来了。

——“鲁奈罗。

“你就叫做鲁奈罗好了。”

那男孩子赤脚站在阴影里,身上裹着野兽的皮毛,肤色白得像涂了一层白垩。她心想他的眼睛要是像夜空那样就好了。于是他的眼眸颜色就变沉了接近黑色的深蓝。他的嘴唇那么好看,就像是生来就为了微笑。

“我该做什么?”

“在森林里,在荒野里。你可以尽情的自由地跑来跑去。”

那是他:无所拘束,无所畏惧。既不心存善意,也不心存恶意,既不邪恶,也不善良。人间的语言无法描绘他,正法或非正法无法约束他,良知或美德无法玷污他,爱情或仇恨都无法牵制他。他宏大,山河那般壮美,他自由自在,胜过世上所有的风。他生机勃勃,是不可征服的原野高山,是深邃高远的深空星海。

萨蒂闭上眼睛。

雪山圣湖,花丛中神情乖顺,朝她微笑的男人。白天她可以为他编织花环,夜晚她可以为他弹奏西塔琴。

每想一次,这画面就变得越发真实,触手可及,它仿佛散发出无比浓郁的香味,她好想扑身进去。

那真是世上最让人心满意足的事情,一辈子依偎在所爱之人身边,他会无条件接受你给予的所有感情。

萨蒂想笑。她意识到这是第一次,她完全认可乌沙纳斯的话。

很多事没有好坏之分,只有必要或不必要的区别。

如果从一开始就没有选择呢?

如果从一开始就只有一条路可走呢?

她已经不能判断是非曲直,只知道什么事情自己必须去做。

她凝视着湿婆。

——我在此立下誓愿,拉克什米说, 我放弃这段爱恋。我发誓不见他,不去爱他,不去想他,我放弃这唯一的喜悦和唯一的心愿。

拉克什米,拉克什米,萨蒂想着,你是那么坚强和勇敢。请给我力量。让我感到幸福。

——你们就像是水和凉,言语和其意义,他人无法令你们分开。

但我可以自己选择分开。

她的手掌划过湿婆突出的肩胛骨,她竭尽全力,想要记住每一点细节。可是记忆难以听她指挥,她记住了这一块血肉的温暖,就忘了上一处血肉的触感。

最终她挪开了手掌。

天色好暗,

她想吻吻他,最后一次,但她最后还是没有移动。

她想她是太自私了,宁愿让他们都痛苦,也不愿意他彻底忘掉她。宁愿让他回到她所眷恋的那模样,也不愿意他们得到平静。她这么自私,将来他也许会厌弃她,那时他们两个都解脱了,这多好,并不是没有他,不能爱他,她就活不下去。

是的,

这千真万确。

“我是……”她看着沉睡不醒的他说,“达刹之女萨蒂。”

我还能爱他三句话的时间

“我是真实之女,摩诃摩耶,宇宙之母。”

整个宇宙都在那个瞬间颤抖了一下。森林的阴影扭曲起来了。

二句话的时间

“凡是从我口中说出的话,都会变为真实。”

一句话

混沌的黑暗凝聚在一起,就好像是整个空间在向某一点集中,然后骤然膨胀起来。

接下里,有一个漫长的瞬间森林里保持着可怕的寂静,全宇宙都悄然无语。它们等待着。等待着。

等待着。

“……你的名字是鲁奈罗——”

这名字的意思是咆哮者、吼叫者,以及荒野,因为你像蛮荒般自由,也像蛮荒般让人恐惧,你没有拘束,不为任何东西停留,而所有无拘无束的东西,通通让人心爱,也让人心碎。

你不是我的光亮,不是我的生命,

我爱你入骨,那是我们分享的幻觉。

可为什么我心里的火不曾把我烧成灰烬,既然是我把你带到这个世间。

是我说出的真实还不够,

是我的痛苦还不够。

心不真实,情感虚幻。

这世界里、这宇宙里,

唯有你触手可及,活色生香。

空气抽紧了一些,风开始从她背后向前吹。

当萨蒂睁开眼睛时,风停了。

她看到了他。

在月色下,他黑发飘扬。

即便依旧沉睡,他仍然如此生动。他微闭着眼睛,伴随着森林一起呼吸,山峦一起呼吸。他的肌肤光辉,肢体坚固优美,散放如星辰饱满的光芒,世上响起成百亿的声音,万物都在朝他顶礼膜拜。他看起来似乎比从前更加年轻,宛如大天神像具备生命的版本,可他还是他,即便以七个海洋的水洗涤,越过末世的劫火,也难以折损他的本色。

萨蒂静静地看着他。

“再见,”她轻声说。

隔了一会,她又几乎不出声地说:

“别了。”

————————

天色变得暗了。

萨蒂从睡梦中醒来,轻轻揉了揉眼睛。精灵们都习惯昼伏夜出,她也连带着养成了同样的习惯。此时黄昏已经快结束,神庙里光线暗淡。她抬头张望,神台之上与湿婆酷肖的大天神像嘴角带着隐约的微笑。

她裹好衣服走出大天神庙,看到湿婆就站在神庙废墟的最高点、那坍塌了一半的走廊顶上。他是世上最坚不可摧的东西,但现在他站在晚风中,清风月色般轻灵,飘飘欲仙。听到萨蒂的脚步声,他转头朝她微微一笑。

萨蒂仰着头。“你在做什么?”她问。

“我刚刚做完晚祷。”湿婆说,“站在这里观赏日落月升的美景令人倍感喜悦。你要上来么?”

萨蒂眨着眼睛,点了点头。湿婆朝她伸出了一只手。

不用风神的咒语,萨蒂的脚离开了地面,犹如羽毛般轻盈。她升了上去,湿婆拉她上了屋顶。两人并肩坐下,注视着古老森林上方的天空。

“看,黛薇。”湿婆轻声说。

萨蒂抬起眼来。她看见晚霞把西方的天空烧成壮观绚烂的浓重紫红,云彩镶嵌金边,仿佛是珍宝之山。而与此同时,在已经拉上蓝黑夜幕的东方,一轮新月正缓缓升起。天空交织在两片截然不同却又调和匀称的色彩里,光是注视这个景象,就让人觉得仿佛会融化在里面一般。

“要用怎样的画笔才能描绘出这样的色彩来啊……”萨蒂轻声赞叹着。

湿婆顿了一下。

“所有的存在都是我的图画,我就是它们的绘者。”他笑着用理所当然的口气说。

萨蒂笑了出来。她知道这是真的。她也知道,不久之后,注视着天空的湿婆就会沉浸入冥思里,一整晚、乃至几天都不动也不会和她说话。但是至少现在,湿婆额顶新月的光辉与月色交相辉映,天空流光溢彩,风吹动森林奏响万古之音,她靠在他肩头,只觉得心情安定,恬宁平静。

世上万物皆完满可爱,世上万物皆永存永续。

世上万物皆延绵不断,世上万物皆美好绚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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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竺奇谭·胎藏篇第1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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