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邻王神色可怕地笑起来。“祭主,你是怎样的人我很清楚,你心地狭隘,为人冷漠,只懂得趋炎附势,因陀罗过去做出那些非法和诈骗之事时,你为了一己之私根本不规劝他,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装什么道学模样?如果不想死,就把舍质交给我!”
阿耆尼坐得离祭主很近,他听得见祭主骨头里传来的震颤声。然而祭主还是开口说话了。“陛下,这位女神是别人的妻子。你就开恩吧,神主啊,把你的心从骚扰别人妻子的罪恶中收回来吧!”他说,声音嘶哑、绝望,他的目光又变得散漫狂乱。“任何人……任何人都不应当强夺他人之妻。任何人都不该带走别人的妻子…………这是错误的……这是……非法的…………”
他说着,声音越来越低,可是他还是顽固地站在那里。
众神依旧沉默着,他们坐在自己的宝座上,一动不动,犹如木石做成的雕像。可怕的静默压在他们头顶。没有人抬头。
隔了一会,友邻王笑了起来。
“祭主。”他说,声音柔和险恶。“抬起你的头来。看着我的眼睛。”
阿耆尼再也忍不住了。他一扶座椅扶手,打算站起来说话;今天他就算死在这里也好,如果再不开口,他的灵魂就会死在这里。
“请您等一下。”
会堂门口传来了女人的声音。众神中一阵喧嚣和骚动。天界的王后站在那里。她带了面纱,只露出明亮的浅绿色眼睛。她的体态微微发福,但行走起来之时,依旧显得仪态优雅威严。她是那么高贵的一个女人,原本在这里所有的天神,无论是最古老的还是最年轻的,都会因为对她哪怕一句最轻的侮辱拔剑而起,现在他们却全都低下了头,不敢注视她,仿佛她的眼睛也和友邻王的眼睛一样,能夺走人的光辉。
舍质款款前行,走到宝座近前。友邻王瞪视着她,仿佛狮子注视羚羊。舍质双手合十,放在额头前,对容貌可怕的友邻王说:“请您息怒!请您不要把怒火发泄在祭主身上。他保护了我,消除我的恐惧,这都是由于我的请求。”
友邻王微微眯起了眼睛。“夫人,”他少见地再度穿戴上近日已经很少见到的那种礼貌外表,声音轻柔,“您是害怕我杀掉你的保护人,所以特地前来求情的吗?”他说,“还是,您改变了注意,打算将我作为丈夫呢,臀部丰满、肤色美丽的女子?”
舍质浑身打抖,犹如风中的芭蕉树。“我仔细考虑过了。”她低声说,“不能为了我而让他人受到伤害。特别是祭主这样正直的人。我希望您能给我一点时间。因为不知道因陀罗出了什么事情,到哪里去了。一旦知道事情真相,或者无法知道……主人啊,我……我就来侍奉您。”
一个深深的、意味深长的笑容出现在友邻王脸上。“那么,”他和蔼可亲地说,“你是说,一旦知道因陀罗的生死,你就会到我这里来吗?”
“是的。”舍质说,这些词句用尽她最大的勇气。
友邻王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深刻。“很好。”他说,更加和蔼了,“就照你说的这样办吧。你知道事情真相后,一定要来。记住你的诺言。”
朝议一结束,阿耆尼就拉住了苏利耶和俱毗罗,把他们带到友邻王的耳目到不了的自己住所里。
“事不宜迟,”阿耆尼对太阳神和财神开口说,“我们必须立即出发去寻找因陀罗!”
看着脸色凝重焦急的阿耆尼,苏利耶和俱毗罗对望了一眼。“您想到了什么?”俱毗罗问,“为什么显得这么惊惶?”
“时机到了,”阿耆尼说,“不对,也许是已经错过了。我不知道是谁给舍质出的主意,让她拖延时间。也许是祭主,不,他现在没有那样的智慧。不管是谁吧。可是你们看到友邻王的表情了吗?”
苏利耶眨眨眼睛。“你是说……”他说。
“没错,”阿耆尼急急地说,“友邻王不可能那么好心,那么轻易就答应了舍质的要求。看他那样成竹在胸的模样,还有阿修罗王……你们还不明白?”
“你是说……”俱毗罗风箱一样喘息起来,“你是说,友邻王已经对因陀罗做过同样的事情……”
“没错,”阿耆尼说,感到眼前直发黑,“我们在天界茫然失措、无所作为的时候,友邻王的刺客可能早就派出去了。对于他来说,王位的最大威胁就是从前坐在他宝座上的那个人…………”
“你终于想明白这点了,这可真不容易。”
一个缓慢低沉的声音从他们三人背后传来。阿耆尼一惊。
伐楼那站在他们的房间里。海水的咸味顿时充盈在房里。他看着脸上变色的火神,露出一个冰冷的微笑。
阿耆尼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你怎么来的?”他说,“你来做什么?”
“别慌,”伐楼那柔和地说,“水火天生相克,因此你也许永远无法消除对我的敌意,阿耆尼。但这没有关系。你只要知道一件事情就好了,今天我来这里,是作为你们的同盟。我们现在的敌人是一致的。”
“把他赶出天界的是你,”苏利耶说,“让友邻王起意骚扰舍质的也是你。”
伐楼那大笑起来。“不错,”他说,“现在没必要为我过去的作为辩解。我承认我犯下了巨大的错误。友邻王才是现在最大的威胁。与其让友邻王胡作非为,还不如让因陀罗回到宝座上。”
“太晚了。”阿耆尼阴沉地说。
伐楼那依旧保持着笑容。“不,”他柔和地说,“阿耆尼,我和你难得意见一致:那就是时机到了,我们现在应当把因陀罗找回来。”
“谁知道他在哪里?”阿耆尼说,“而且就算找到了他,他杀梵的罪孽……”
他的神色突然变了。他瞪大了眼睛,好像想到了某种令人震惊的可能。
伐楼那又笑了。“看来你终于明白了,火焰的主宰。”他说,“为什么说现在正是大好时机。”他轻轻拍了拍手掌。从他身后走出了一位身段窈窕的女子。
阿耆尼、苏利耶和俱毗罗都睁大了眼睛。
“优哩婆湿,”苏利耶第一个叫出了天界舞伶的名字。优哩婆湿眼睛灵活地在几个神明身上绕了一圈,收回了视线,恭敬地低头合十行礼。
“你看,小姐,”伐楼那温和地说,“现在最有威能、最忠于因陀罗的人都在这里。您可以放心地告诉我们亲爱的陛下现在何方了吗?”
优哩婆湿抬起头来,朝在场的神明们微微一笑,并不说话,似乎还在不慌不忙地思考。阿耆尼看着优哩婆湿,她眼如新月,嘴角带着深深的笑纹,“是的,”过了一会,她像是最终做出判断,声音柔和甜美地开口说话,“我找到了天帝陛下呢。
“就是如此,”伐楼那转向了阿耆尼,“此外,这位忠诚的姑娘非常想知道最近永寿城里发生的事情。来,阿耆尼,既然你已经想到了,你告诉吧。”
“我看到了那血池。您能告诉我都发生了什么吗?”优哩婆湿歪着头看着阿耆尼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