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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言终于也传到了萨蒂父亲耳朵里。他在他们休息的时候走下车辆,用两块木头引火,然后把沙子洒在火中,皱着眉头观察其中显现出来的征兆。于是,萨蒂每天都提心吊胆,生怕姐姐和父亲逼问她失踪在森林里那个晚上做了什么。

幸而旅程就要接近终点了。沿路上,漫无人烟的荒原和丛林在渐渐减少,道路在逐渐变得宽阔平整,村庄一个个出现又一个个消失,然后是一座座城池,手持长戟的士兵们站在城门上注视他们的车驾通过。父亲漫不经心地赶着车驾,有时候他们会通过一道又长又黑的影子,周围的景色并不会产生突然的转换,而是像水纹一样变得模糊,然后再度变得清晰起来,显得更加明亮鲜艳,萨蒂就知道他们越过了不同世界的屏障,正在朝更高的层次走去。

父亲还是每天都用两块木头引火,然后向火种浇酥油,撒上沙子,注视火焰的跳动。他的眉头拧得越来越紧了。扎营休息的时候,他让萨蒂和她的姐姐在他们的营地周围画上圆圈和复杂的吉祥纹,让他们在睡眠时免遭邪恶和未知力量的侵扰。萨蒂每次都画得头疼,她是她家族里唯一从来不擅长做这个的女儿。

“如果你把玩耍的时间多用一点在学习上,就不会这么糟糕。”萨蒂的姐姐拉着脸说,态度和眼神都冷冰冰的。但即使这样,她也非常美丽。

“这是因为你有赋予真实的能力。”父亲则这样对萨蒂说,“所以偿付了代价。这并没有关系。”他这么说的时候抚摸着萨蒂的头发,然而还是叹了一口气,萨蒂觉得他其实很失望。

每天晚上,萨蒂钻出帐篷时,看到月亮从细细弯弯的一角逐渐丰盈起来,就知道他们即将要到达目的地了。终于有一天,他们看到了四象之门。那门之大简直不可思议,它建在两座山之间,比山峰本身还高,它的影子投射在天地间,又浓重又长。在门背后,云彩里露出了金色的宫殿。

“那就是阿摩罗婆提,”父亲说,“天帝的国都,永寿之城。”

他们开始朝那座大门进发。车辆颠簸的时候,萨蒂悄悄趁姐姐不注意,掀开了一角帘子,朝外面抬眼望去。夜色已经垂落下来。她注视着的月亮,又大又明亮,镶嵌在巨大的四象之门一角,就像它的装饰一样。

突然间,她瞪大了眼睛。

“那是什么。”其他人也开始嚷嚷。父亲也从车驾上跳了下来,抬头看着天空。

在月亮的光辉中,有东西在飞行。那并不是鸟,不是天女阿布娑罗,也不是夜叉。萨蒂看得清楚:那是一个年轻的男孩子,背着又大又黑的弓,纷乱的黑色发辫在空中飞扬,皮肤白得就像月色一样。他在一群影子动物的伴随下御风而行飞翔着,鸟、狮子、雄牛、老虎、鹿和野猪、成百上千形体变幻莫测的生物,就像一群奇形怪状的黑色大鸟,他在它们的包围中看起来真是一个蛮荒之神、森林之神,仿佛一只在空中奔跑的年轻牡鹿。

“鲁奈罗。”她在心底欢欣地说。

“兽主。”父亲则说。他捻着念珠的手攥紧了一些。

“真美啊。”萨蒂听见身后姐姐喃喃地说。她大吃一惊,但是随即就意识到,姐姐其实是在说那轮散发清辉的月亮。

在空中自由自在飞行着的鲁奈罗并没有留意到地面上的人群。他和他的伙伴们朝着北方飞去,很快就化成了细小的黑影,消失在浓重的夜色里了。

那是萨蒂最后一次看到鲁奈罗。他们在次日抵达了阿摩罗婆提城。有许多事情要做:整理家务、学习和纺织。萨蒂很快就把鲁奈罗忘记了。

鲁奈罗又回到了那座森林里。

每隔一段时间,他总是会回到这里来。这座森林变得更加苍老,脾气也更加古怪了。鲁奈罗琢磨着毁掉它,可是却又有点舍不得。他毕竟是在这座森林里获得了自己的名字。那仿佛已经是难以想象的漫长时光之前的事情了。

他想那个给他起名的叫萨蒂的女孩子可能已经死了。他见过的所有人都很短寿,比这座森林里大多数植物都短寿,有时候他甚至一觉醒来就会发现一个王国覆灭,新的王国在废墟上诞生。

这么想的时候,他并不怎么难过。他已经记不得萨蒂什么样子了。

自从他具有了名字和形体之后,真的已经见到了许多东西、也懂得了许多东西啊。

他这么想着,一如既往向那片林中空地走去。

一个鲁奈罗从未见过的陌生人在那里等着他。

那个人穿着朱红色的衣服。鲁奈罗从来没见过那么老的人。他的头发和胡须都白得像雪一样,散发出柔和的光泽,几乎要垂到地上。他全身好像都在发光,就跟鲁奈罗第一次降临到这森林时一样,此刻万籁俱寂,即便是光和声音也不得不对这等尊贵人物表示尊崇。

鲁奈罗停住了脚步。“你是谁?”他问。他的伙伴们全都吓得缩到了他影子里一动不动。

“我是梵天。”那个老人说。“我是创造之神。”

“我是……”鲁奈罗想了一会,挠了挠头。黑色发辫在他身后飞扬。“我是猎人。”

梵天点点头,露出一个微笑。“我知道。我们都知道。你是我们当中最年轻的一个,但也是最古老的一个。”

“我们是指谁?”

“‘我们’,也就是指我。阿特曼。唯一实在。大梵,至尊人格首神。”

“我听不懂。”

“没关系。我们听到了关于你的许多事情。我们听说你在荒野里狩猎,用雷电和瘟疫伤害人畜,也用草药给他们治病。”

“是呀。”鲁奈罗说,突然觉得非常不好意思。“这又怎么了?”

“你叫什么名字?”

“鲁奈罗。”他说。

“咆哮者,荒神,畏怖之神。好名字。”老人叹了一口气。“谁给你这个名字的?”

鲁奈罗想说萨蒂。但不知道为什么,事到临头,他突然改变了主意,撒了个谎说:“我不记得了。”

老人清澈的眼睛注视着鲁奈罗。“这不好。给你的名字的人等同于你的父母。如果他是男性,那就是你的父亲。如果她是女性,那就是你的母亲。”

“是吗?”鲁奈罗瞪大了眼睛。

老人笑了。“那当然。此外,你不应当再叫鲁奈罗了。”

鲁奈罗歪了歪头。“为什么?”他说,“你不也说这是一个好名字吗?”

“一个好名字,但并不是合适的名字。”老人说。

“好不就等于合适吗?”

“并不全是。你听到了吗,那些献给你的祈祷?”

鲁奈罗点点头。他的确是听到了,就和很早很早之前、他还没有形体时一样,那些祈祷无时无刻不回荡在他耳边。

——请不要伤害我们。

——请保护我们。

——请不要发怒。

——请带给我们力量和幸福。

不过鲁奈罗并不经常理会这些祈祷。

“人们非常惧怕你,因为你为他们带来恐惧和痛苦。”老人说。“这是不应当的。”

“这不好吗?”

“当然不好。你知道何为善恶,何为正法与非正法?”

鲁奈罗摇了摇头。一直以来,他只凭自己的意志行事。

“你应当知道。”老人轻轻地叹气。“所以,鲁奈罗这名字并不合适你。因为它的意思非常暴戾,就像现在的你一样。如果你继续用这个名字,会变得越来越野性,也越来越暴戾。”

鲁奈罗张大了眼睛。“那我该怎么办?”他说。

“我会给你另外一个名字。”梵天说。“今后,人们将用这名字来称呼你,对你祈祷,你的名字将是充满力量的。”

他朝鲁奈罗走去。有一刻,鲁奈罗只想拔足逃走。他喜欢鲁奈罗这个名字,不想失去它。但是梵天越走越近,鲁奈罗发现自己完全没法动弹。

“你最古老,也最年轻,既有为善的意志,又有作恶的意志,拥有我们之中也很少有人能望其项背的巨大威力。因此你是有使命的。我已经为你预留了你应当居住之地。心,感觉,生命的气息,天空,火焰,水,泥土,太阳,月亮和苦行。你将居住在它们之中。就像你降下雷火,焚烧荒野,令灰烬中生出幼芽,你的使命就是毁灭和新生。 因为这个使命,你不可以在心中怀着愤怒,不可以变得残暴,不可以行暴戾及非正法之事。”老人走到了他面前,把手放在他额头上。他觉得额头好像要裂开了,痛得几乎想要大叫起来,可是却叫不出声音来。

“因为你是破坏者、杀戮者、破魔者、复仇者、毁灭者,所以,你应当得名湿婆。”

这话刚一出口,过去那个鲁奈罗的形体粉碎了,随后再次聚集到一起,时间被浓缩起来,又被释放。他披在背后的发辫散开了,样子也有些微妙的、难以言喻的变化,他的黑弓变成了一条蛇,盘在他的肩膀上,丝丝地吐着蛇信。

梵天把手从他的额头上拿开,注视着他。现在他和梵天一般高了。

“湿婆这个名字是什么意思?”他问。在他的前额上睁开了第三只眼睛,血红色视线注视着苍老的创造之神。

梵天微笑了,看着刚刚被自己赋予名字、成为自己孩子的年轻神祗。

“意即慈悲。”

~Hiranyagarbha~胎藏篇.完

注:湿婆:印度神话中的毁灭之神。

梵天:创造之神。

萨蒂:大仙人达刹之女,湿婆的第一个妻子,后蹈火自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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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竺奇谭·胎藏篇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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