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琛脚步一顿,没做声,继续往里走去。
撇开这是座死人城不说,柜台里陈列摆放的东西整整齐齐,倒像有“人”打理一样。我想起那茶馆中的店小二,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来,这件事令我毛骨悚然——
这是一座僵尸遍布的死人镇,而池琛和我,身上都是血。
好在,暂时没有什么异常。
池琛走到放有纱布柜台边,拿了纱布和云南白药出来,丢向我后,直接当着我的面把身上的紧身衣脱了,江户川的肌肤白似雪,虽然看不出多少肌肉,但线条十分优美。
“包扎。”池琛似乎不想和我说话,我接着纱布快速走过去。
犹是我早就知道他心口有伤,但看着他后背正心处密密麻麻的十五道小口,我的手还是有些抖,这么一来,他的心,岂不是烂了。
“光从外面裹上就行了吗?”
我看着背心处的密集的小口,头皮一阵发麻。
池琛背对着我,“嗯”了一声。
我犹豫着还是问道:“那你的心怎么办?”
话是很正常的话说出来,却有些暧昧似得。
池琛显然也微微一怔,继而哼了一声道:“不必管它,包好外面就是。”
“好吧。”
我咽了咽唾沫,口中还有些血的味道。
方才那一吻,也不知池琛是什么意思。
我想应该是为了摆脱红叶,让红叶以为我死了?
问他也是自取其辱吧。转到前头,池琛的正心窝子处也是密密麻麻的十五道小口。
池琛闭着眼睛,呼吸又均匀起来,均匀中还有些微不可感的颤抖。
他是压抑着痛楚的吧。
我还记得刚才他大口大口喘气说话都说不清楚的样子……我裹好纱布的时候,池琛才睁开眼,四目相对时,他一把推开了我,往外走去——
赤裸着裹着纱布的上半身,在雪中走的风姿卓越。
“你去哪?”
我追出去。
“少问。”
……
路两旁依旧安静的很,池琛是去找衣服了。衣服店,我也想换身新衣服,但我胳膊还疼,还是放弃了换衣服的打算,池琛换好了衣服后,却没走,而是走向女模特……
“把这个换上,还有这个,戴上。”
池琛扯下了女模特的衣服和假发。
那是个鹅黄色的羽绒服小袄,黑色的齐刘海长发。
我呆了呆,看着他道:“池少,你不会让我男扮女装吧?”
“让你换就换,哪儿那么多废话!快去!”池琛似乎真的恢复了,抓着衣服和假发丢过来后,把我扯到换衣间门口,扯开门,一脚把我踹了进去!
“砰”的一声,门关了。
我在试衣间,抱着那件女士的羽绒服和假发……
门外传来池琛的威胁声:“三分钟。不出来,后果自负。”
我抿了抿唇,再抿了抿唇,皱了皱眉,再皱了皱眉,开始换……
第62章二品门陆九重
我换好衣服时,心情十分别扭。我不想开门,但我早晚都得出来,咬咬牙,我先开了条门缝,门外,池琛并不在视线范围内。
耳边水声“哗哗”,我想,他大概是去洗脸了。
这家衣服店,算得上是中高档。
旁边就是面镜子。
镜子里,身着淡黄色的羽绒袄的丫头,齐眉刘海,黑长发遮住两颊——
想不到,我的脸也能遮的这般小巧玲珑。脑中腾然冒出以前常描绘的《木兰诗》中语:“脱我战时袍,著我旧时裳,当窗理云鬓,对镜贴花黄,出门看火伴,火伴皆惊忙:同行十二年,不知木兰是女郎。”
曾几何时,我把这几句话反复描绘,只期待有朝一日,能给韩祁白个“惊忙”。
但他从始至终,致力于“开发”处『女』行业,并不把我放在眼里。
到如今……
呵,我苦笑看着镜中熟悉又陌生女人脸,如同花儿一样,在迅速落败、枯萎。
佛曰人生中有八苦:生苦,老苦,病苦,死苦,怨憎会哭,爱离别苦,求不得苦,五蕴盛苦。
我知道,只要七天,韩祁白就会重新轮回,去接受生之苦。
而我却要在这里,接受余下七苦。
镜中的脸,一片惨白,加上还沾着血,看上去,可怖又可怜。
原来我的眼睛,在齐眉刘海下,也可以显得如此乖巧,我记得韩祁白,最喜欢看女人的大眼睛……记忆潮涌中,鼻子发酸,我赶紧转身离开。
便宜了池琛,让他先看了我这女儿身!
洗手间那边儿,“哗哗”的水声流淌。池琛在池边儿站着,拿纸巾擦着手,头发似乎洗了,根根笔直,还带着水珠子。
上身穿着宽松的白衬衣,衬衣扎在长黑西裤里头,袖口微卷,里头没穿保暖衣,直露出白皙的胳膊,一如初见的纯良模样。
相比之下,镜子里的我,裹得像是头熊。
他抬眸间,见着我时擦手动作一顿,再下一秒,他随意的丢弃纸团,面露嫌弃道:“你这摸样真够恶心。等到斗里,把衣服换回来。”说罢,自个儿走去一排行李箱边儿拖出来一个,撕了标牌,打开箱子把背包里的倒斗的工具一个个挪放在行李箱中……
我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要忍住。
也就一个月的功夫,他就会回去困死鬼阵了。
有时候,我觉得和池琛在一起会憋死。
因为他不爱说话,我也不爱说话,可每当他一开口,我就恨不得把他掐死。
我佯装没听见,把脸洗好时,池琛也收拾好了。他走之前似是想起什么,瞅着我胸口道:“你拿下来了?”我心下一惊,继而想起我是拿下来了固定带,心下松了一口气,“嗯”了一声,点头如实道,“固定带绑着穿不进去。”
“过来。”
他对我招招手,我一怔,他已经把我抓过去。
那两只手,一前一后按住我的胸和背,瞬间,我身子僵住。
他衣服上好似撒着香水,味道像是橘子又不像,但那味道腾的一下就钻脑子里去了。
以至于后来很久很久之后,我才相信一个道理,人身和心,是紧密相联的。
……
我明知道池琛在给我摸骨,但我还是浑身僵硬。
他摸完了后,十分嫌恶的看着我,道:“别以为我想碰你。”说罢,真松了手,拖着行李箱从我旁边走过去,声音清冽:“走了。”
那行李箱轱辘“咕噜”、“咕噜”的转着,和他声音,在一片静谧中,格外响亮……
池琛走到西装架子那儿,顺手拿了个黑西装,扯了标牌后,穿在身上。
走出这小型商场,路旁有公共电话机。
我见着就心里堵得慌。
眼看就过年了,从江城出来时,我也没和莺莺说什么,更没见上奶奶一面。担心归担心,电话还是不能打。
江湖消息传的比网络还快,想必这会儿,红叶若有心发出消息,说我和江户川死了,那整个江湖都知晓了。
更可怕的是,这消息也会传到江湖外。
此刻我若打电话回去,江汉川势必会发现我没死,万一再横生祸事,红叶再来杀我,我相信我没有这次的好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