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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告诉你这件事,我实在很为难。”事实上,他也的确痛苦地表情扭曲。“因为石神绝对不会希望我这样做。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他一定希望至少不让你发现真相。这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你。你如果了解真相,你将会终生背负比现在更大的痛苦,但即使如此我还是不得不告诉你。因为我觉得如果不让你明白他有多爱你、是怎么把全部的人生都赌下去,那他未免牺牲得太不值了。虽然这不是他的本意,但看到你这样一无所知,我实在无法忍受。”

靖子感到心跳剧烈,喘不过气,几乎随时都会昏倒。汤川想说什么,她毫无头绪。但从他的语气,她已察觉那个答案必然超乎想像。

“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有话要说,就请你快点说。”她的措辞虽然强悍,声音却虚弱得颤抖。

“那起命案……旧江户川杀人命案的真凶,”汤川做个深呼吸,“就是他。是石神没错。不是你,也不是令媛,是石神杀的。他并非冒名顶罪,他才是真凶。”

眼看靖子听不懂这段话,呆坐当场,汤川又加上一句“不过。”

“不过那具尸体并不是你的前夫富坚慎二。虽然看起来像是,其实是另一个人。”

靖子无法理解汤川的意思,但当她凝视他那双在眼镜后面悲伤眨动的眼睛时,她突然完全明白了。她用力吸了一口气,用手捂着嘴。因为太过惊讶,令她差点惊声尖叫。她全身的血液沸腾,紧接着却又全身发凉失去血色。

“看来你终于懂我的意思了。”汤川说,“没错,石神为了保护你,犯下另一起杀人案,那是在三月十日,真的富坚慎二遇害的隔天。”

靖子几乎晕厥,连坐都快坐不住了,手脚发冷,全身起鸡皮疙瘩。

看花冈靖子的模样,八成是从汤川那里听到了真相,草薙推测。就连站在远处都看得出,她的脸色发白。这也难怪,草薙想,听到那样的真相,没有人会不震惊,更何况她还

是当事者。

就连草薙,至今都还无法完全相信。刚才,初次听汤川说明时,他觉得怎么可能。虽然在那种状况下汤川应该不会开玩笑,但那个说法实在太匪夷所思了。

不可能有那种事,草薙说。为了掩饰花冈靖子的杀人,又杀了另一个人?天底下哪有那么夸张的事?如果真是这样,那被杀的到底又是什么人?

被他这么一问,汤川露出非常悲伤的表情,摇头说道:

“我不知道那人姓名,不过我知道是哪里的人。”

“这话是什么意思?”

“在这个世上,有些人就算突然失踪,也没人会找他,甚至不会有人担心他。想必也不会有人报案。因为那个人,大概过着和家人断绝关系的生活。”汤川说着指向刚才一路

走来的提防沿岸小径。“你刚才不也看到那样的人了吗?”

草薙一时之间无法理解汤川的意思,但是看着他指的方向,终于灵光一闪,他不禁屏息。

“你是说那里的游民?”

汤川没点头,却说出下面这番话:

“有个收集空罐的人你注意到没有?他对住在那一带的游民了如指掌。我找他一问之下,据说大约一个月前,有一个新伙伴加入。不过说是伙伴,其实也只是共用同一个场所

。那个人还没搭盖小屋,似乎也还很排斥用纸箱当床。收集空罐的大叔告诉我,起先谁都是这样。生而为人,好像总是难以抛开自尊。不过大叔说这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没想到

那个人,有一天突然消失了。毫无前兆。大叔虽然有点犯嘀咕,心想这人是怎么了,但也仅止于此。其他的游民想必也都注意到了,但谁也没提起。在他们的世界里,早已对某人

在某一天突然消失习以为常。”

附带一提——汤川继续说:

“那个人好像是在三月十日前后消失的,年轻大约五十岁,有点中年发福,是个身材中等的男人。”

旧江户川的尸体是三月十一日发现的。

“我不清楚来龙去脉,不过石神大概发现了靖子的犯行,决定协助她毁灭证据。他认为光是处理掉尸体还不行,一旦查明尸体身份,警方必然会找上她。到时她和她女儿,不见得能永远否认到底。于是他拟的计划是,另准备一具他杀尸体,让警方认定那就是富坚慎二。警方想必会逐步查明被害者是在何时何地如何遇害,但警方调查得越深入,花冈靖子的嫌疑就会越轻。这是当然的,因为那具尸体本来就不是她杀的,那起命案根本就不是富坚慎二命案,你们调查的其实是另一件杀人命案。”

汤川淡然道出的内容,简直匪夷所思,草薙边听边不停摇头。

“石神会想出这么异想天开的计划,八成是因为他平常总是走那个堤防吧。每天望着那些游民,也许他平时就这么想:他们到底是为何而活?难道只是这样默默等死吗?就他们死了,恐怕也不会有任何人察觉,更不会有任何人难过吧——不过,这只是我的想像。”

“所以石神就认为,杀死那样的人也没关系吗?”草薙向他确认。

“他应该没这么想。不过石神思考对策的背景有他们存在,这点应该不可否认。我记得之前跟你说过,只要符合逻辑,再冷酷的事他都做得出来。”

“杀人符合逻辑吗?”

“他想要的是‘他杀尸体’这片拼图。要完成整幅拼图,就不能少了那一片。”

草薙终究还是无法理解。就连像在大学教课一样淡淡地述叙这件事的汤川,草薙都觉得不正常。

“花冈靖子杀死富坚慎二的翌日早晨,石神和一名游民进行接触。虽然我不知道对话内容,但他肯定是找对方打工。打工的内容,就是先去富坚慎二租的出租旅馆,在那里待到晚上。石神想必在前一天夜里,就已经清除掉所有富坚慎二的痕迹了。留在房间里的,只有那个游民的指纹和毛发,到了晚上他就穿上石神给的衣服,前往指定场所。”

“条崎车站吗?”

草薙这么一问,汤川摇摇头。

“不对,我想应该是前一站的瑞江车站。”

“瑞江车站?”

石神想必先在条崎车站偷了脚踏车,再去瑞江车站和那个男人会合。当时石神很可能另备了一辆脚踏车,两人抵达旧江户川的堤防后,石神就杀了那个男人。他把对方的脸砸烂,当然是怕人发现那不是富坚慎二,不过他其实没必要烧毁指纹。因为出租旅馆应该留有遇害者的指纹,就算不烧指纹,警方想必也会误认死者就是富坚慎二。不过既已毁了脸,如果不连指纹也毁掉,那凶手的行动就会欠缺一贯性,所以他不得不烧毁指纹。可是这么一来,警方要查明身份就会大费周章。因此他才会在脚踏车上留下指纹,衣服没烧完也是基于同样的理由。”

“可是这样的话,脚踏车应该没必要是新的吧?”

“他会偷新的脚踏车,也是为了预防万一。”

“预防万一?”

“对石神来说最重要的,就是让警方正确查出犯案时间。就结果来说,解剖或许能做出较正确的推定,但他最怕的就是尸体如果发现得晚,会拉长犯案时间的推定范围。弄得不好,万一拉长到前一天晚上——也就是九日晚上,对他们来说将会极为不利,因为那晚才是花冈母女杀害富坚的日子,她们没有不在场证明。为了预防这点,他希望至少能有脚踏车是在十日之后失窃的证据。于是重点就在那辆脚踏车了,必须是不太可能放上一整天的脚踏车,而是一旦被偷车主可能确定失窃日期的脚踏车,如此一来目标就指向新买的脚踏车。”

“原来那辆脚踏车还隐含了那么多钟意义。”草薙用拳头往自己额上一敲。

“脚踏车被发现时,据说两个轮胎都被戳破了,对吧?这也是石神才会想到的顾虑,大概是为了防止被谁骑走。可以说他为了替花冈母女制造不在场证明,真处心积虑。”

“可是她们的不在场证明并没有那么明确。到现在都没找到决定性的证据,足以证明他们当时的确在电影院。”

“但是,你们也没找到不在电影院的证明吧?”汤川指着草薙。“看似脆弱却又无法推翻的不在场证明,这才是石神设计的陷阱。如果准备的是无懈可击的不在场证明,那警方反而会怀疑中间可能动了什么手脚。在这个过程中,说不定会开始疑心死者不是富坚慎二,石神怕的就是这个。被杀的是富坚慎二,可疑的是花冈靖子,他故意制造出这种构图,好让警方无法排除这个刻板概念。”

草薙沉吟。汤川说的没错。查明死者疑似富坚慎二后,他们立刻将怀疑的矛头指向花冈靖子。因为她坚持的不在场证明,令人半信半疑,警方一直怀疑她。但是怀疑她,也就等于深信死者就是富坚。

真是可怕的男人,草薙低语。我也有同感,汤川说。

“我之所以察觉这个可怕的障眼法,还是你给我的灵感。”

“我?”

“你不是提过石神出数学考题时的论点吗?针对自以为是的盲点。看似几何问题,其实是函数问题,就是那个。”

“那个又怎么了?”

“同样的模式。看似不在场证明的障眼法,其实障眼法是设计在隐瞒死者身份的部分。”

草薙不禁啊地叫出一声。

“后来,你记得你给我看过石神的出勤表吗?根据那个显示,他在三月十日上午,请假没去学校。你以为和命案无关,似乎没怎么重视,但我一看到那个就惊觉。石神想隐瞒的最重要一件事,就是那前一晚发生的。”

想隐瞒的最重要一件事——那就是花冈靖子杀死富坚慎二。

汤川的说法从头到尾都说得通,仔细想想他之前在意的脚踏车失窃案和衣服没烧完的疑点,果然都和案子的真相大有关联。草薙不得不承认,他们这些丨警丨察的确被引入石神设计的迷宫。

然而,他还是无法摆脱“匪夷所思”这个想法,为了掩饰一桩杀人案不惜再犯另一桩杀人案——天底下真有人会想出这种事吗?不过如果要强辩说正因为没人想得到才叫做障眼法,那倒也的确无话可说。

“这个障眼法还有另一个重要意义。”汤川似乎看穿了草薙的想法。“那就是可以让石神的决心——万一快被识破真相时自己就去顶罪自首——无法动摇。如果单只是出面定罪,他怕到了紧要关头他的决心会动摇,也或许他会受不了刑警的执拗追问,不慎吐露出真相。可是,现在他想必没有这种不安了。不管被谁如何追问,他的决心都不会动摇,他必定会继续坚称人是他杀的。这是当然的,因为旧江户川发现的死者,的确就是他杀的。他是杀人犯,坐牢是理所当然。可是相对的他也完美的坚守到底,保住了他心爱的人。”

“石神醒悟他的障眼法快被识破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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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野圭吾推理小说合集第8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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