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宁帝这才松了一口气,对我道:“张常侍,我之所以留下你,支走赵常侍,便是因为知道你这个人,亲近陈留王一些,日后和蹇校尉相处起来,也一定会甚为和谐。那赵常侍却是两面三刀之人,倘若托付于他,只怕日后另生变卦。张常侍,日后要多多辛苦了。”
说罢,建宁帝向我点了点头,目光之中满是期许肯定。
我急忙垂下头,道:“皇上但请放心,为臣日后一定不会辜负皇上所托。”心中却是想道:“我今日完成了那窦太后所托之后,日后杀了董卓之后就会和姬子君远走高飞,离开这大汉皇宫,去找我的阿房去了。老子现在可是替那张大人答应的。估计那张大人此刻还在茅房之中出恭呢,根本就不知道在这嘉德殿之中,老子已经替他亲口向皇上答应,好好辅佐陈留王,哈哈。”心中颇为好笑。
建宁帝点了点头,目光看向蹇硕,没有说话。
建宁帝知道蹇硕对于自己那才是真正的忠心耿耿,在蹇硕心中不会有第二人。--蹇硕心中只有一个主子,那就是自己建宁帝。
是以,有些话对于蹇硕就不必说。
而张让却是不然。
张让虽然并非两面三刀之人,但是其心却也是一直摇摆不定,否则的话,自己也不会那般试探了。
这一试探之下,想不到张让竟然肯为陈留王出言大赞,更是建议自己将这太子之位赐予陈留王。而看这张让脸上的神情,倒也不似作伪,建宁帝这才放下心来。
这才让张让去宣召上军校尉,自己的贴身心腹蹇硕,同着这二人的面,将自己立为太子的人选说了出来。
建宁帝听到蹇硕和我二人都已允诺,心中这才放下心来。
这二人一个是十常侍的首领,一呼百应,宫中朝中各种大事俱都由这张常侍而定。另外一个身为西园八校尉之首,掌控一应禁军,这二人一文一武,天下大事似乎还没有什么他们办不了的。
建宁帝慢慢点了点头,对蹇硕道:“蹇校尉,你先去吧,朕的心意你已经知道了,日后按此办理就可以了。”
蹇硕点点头,向建宁帝躬身行礼,退了出去。
此时,这嘉德殿东屋之内,只剩下我和建宁帝二人。
建宁帝脸上略略露出疲倦之态,对我道:“张常侍,你也退下去吧,朕要歇息一下。”
我点点头,恭恭敬敬道:“是,皇上。”随即转身退出里屋,来到外面嘉德殿的大殿之上。
我环顾四周,看了看,见这屋内只剩下十余名小黄门,心中一动,便即板着脸,对这十余名小黄门道:“方阵,你领这些人退到殿外,关上殿门,皇上要休息,不可有任何人打搅。这里有我就够了。”
那方阵答应一声,随即招呼十余名小黄门出门而去。
那赵忠赵常侍的贴身小黄门狄宁心有不甘,但也无可奈何,只有随着众人,怏怏而去。
待得众人散去,嘉德殿大门便被慢慢关上,这大殿之内只剩下了我和窦太后二人。
窦太后抬起头,看着我,满眼兴奋之色,低低道:“可以进去了?”
我点点头道:“可以了,不过时间不能太长。否则的话,我估计那个赵常侍和蹇校尉都会回来。”
窦太后点点头,低声道:“我明白。”
我守在嘉德殿大殿之中,那窦太后吸了一口气,压抑住心中的紧张之意,慢慢走到那东屋屋门之前,轻轻掀开门帘,迈步走了进去。缓缓走到建宁帝的窗前。只见建宁帝此刻已经侧过身子,面向一壁,正自闭目养神。
适才一番和何皇后的争执,再加上又托孤给张让和蹇硕二人,这建宁帝身子本就极度虚弱,这一番下来,更是体力匮乏,精神不济,这才闭目养神,歇息一会。
窦太后双目落在建宁帝的身上,只见建宁帝的身躯瘦小,这二十年不见,昔日那个英俊潇洒的解渎亭侯已然变成如今这个身躯瘦弱,腰肢不盈一握的病人了。
窦太后脸上泛起一股悲凉之意。此刻,站到这昔日将自己囚居在那南宫云台的大仇人建宁帝的身前,窦太后心中涌上来的更多的不是仇恨,而是一股莫名的感伤之意。
建宁帝听得脚步声响,还以为是张让担心自己身体,又进来探看,当下低声道:“张常侍你怎么又来了?你也去歇息一会吧。宫里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你去做。”
窦太后沉默片刻,慢慢道:“我不是张常侍,是一个故人。”
窦太后这一句话说出之际,也没有故意掩饰声音。
建宁帝听得窦太后的声音,脸上一震,急忙转过身来,看到窦太后一头白发站在他的身前,一双满是悲凉的眼睛一动不动的望着他。
建宁帝又是吃了一惊。
建宁帝听到这声音,似乎是昔年被自己囚禁在那南宫云台的太后窦妙,却没有料想到,转过身来,看到的却是一个身穿宦官衣服,形容枯槁的陌生人。
这人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建宁帝,过得片刻,惨然一笑,复又开口道:“你不认得我了?解渎亭侯?”
这人的声音却是女子声音,而且是那个他所熟悉的女子声音。
建宁帝骇然失色,慢慢道:“你是窦太后?”
那窦太后惨然道:“解读亭侯,你还记得我,真是本宫的荣幸。”
建宁帝双目露出惊惧之色,颤声道:“你,你真的是太后……”心中恐惧,不由自主将身子向后慢慢退去。
窦太后慢慢点了点头,道:“不错,我正是你整不死的太后窦妙。”
建宁帝身子退到床头,再也无处可退,情急之下,大声叫了起来,道:“来人啊来人呐,张让,张让,快来--”声音凄惶,竟是似乎胆怯到了极处。
这也难怪,这建宁帝和这太后窦妙一别十年,本以为这个太后早已经囚居老死在南宫云台那里,没想到在自己病入膏肓之际,这形容似鬼的窦太后却是无声无息的又冒了出来。
建宁帝声音虽响,但是里屋门帘早已撂下,外间嘉德殿的殿门也已被我紧紧关上,这建宁帝口中所发出的这一点声音也已淹没在这空旷的大殿之中。
我守在外面,听到这声音也是不以为意。我知道,此时此刻,窦太后自是会有一番话语要细细说与建宁帝听。
自己这也算是遂了她的心愿。
窦太后看着建宁帝惊慌失措满脸恐惧的神情,脸上慢慢浮出一缕微笑,向那床前又走近了几步,然后笑眯眯的对建宁帝道:“解渎亭侯,哦。错了,我应该叫你皇上。皇上,你不用叫了,不会有人答应你的,就像是昔年你将我囚居在那南宫云台一样,我在那里面就算喊破了喉咙,也从来没有人答应我一声。你现在知道这种感受了吗?”
建宁帝惊慌失措,忍不住又是大叫了两声。这声音依旧没有人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