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家忙忙碌碌在准备丧事，我一个外来人也就是一个旁观者，和大多人一样，坐在屋外的树下，看着那还摆在屋边的黑色大棺材，让人有种悲哀。

一个人生前再风光，那怕是校长，村长，镇上甚至更加显赫的人，死后都是要进棺材的，或者只能进一个小小的骨灰铁盒。

身前的威名财富，全都带不进棺材，留下的也不过是时间里的一杯黄土。

“老徐啊老徐，你抵死就算，要不是为了顾及嫂子的声誉，我就将你作为向上反映，看你晚节何保？”

听村民闲谈，我看到另外的一边小路上，刘英包着头，躲躲闪闪的走着，不知道要去哪里。

我想了一下，招手唤来一个小学生，让他给我跑腿，条件是我下周让他少抄两篇作文。

那娃子乐极，忙跑开。

冯桂芬等人在徐福的屋里忙活，煮糯米饭和准备烂瓷碗之类的。

将糯米饭煮成三大碗，摆在屋厅中间，插上香，供摆在哪里。

我突然想到，这时候徐福的尸体没有抬回来啊，难道是先上仪式，再入殓？

看着那空棺材，盖板还翻着呢，还有几个胆子大的孩子在棺材边上玩，甚至有调皮的都跳到棺材里面呢。

徐福的尸体会不会要被做成阴神，那还需要进棺材吗？

我开始留意冯桂芬，这个问题，我也只有问她了。

可冯桂芬和她的妯娌，披着白麻，在里屋一直都不出来。

过了十几分钟，我派出的小学生回来了，说学校办公室有人在打电话，是坐月子的刘英。

这似乎跟我料想的差不多，刘英还是去向镇局的领导请示。

徐福的三个儿子在这里尽孝，而刘英冒着坐月的忌讳，却去争取徐福留下的校长宝座，究竟是谁更加孝顺呢，究竟是谁基层了徐福的意志呢？

两辆破旧摩托车停到我们周围，下来两个道士，他们说来做法事超度徐福。

这两个道士完全没有仙风道骨的样子，倒是和村里别的农民不一样，如果不看他们带来的包袱行头，没人会相信他们是道士。

道士一来，屋子的人就活起来，有接引的过来斟茶递水，还点上好烟，问需要什么准备的。

两个道士就分工了，一人进入里屋正厅，让人点香，准备柚子叶烧酒之类的，他再指点别人将他带来的符纸钉好。

另外一个道士则出去看搭好的幡，他绑上一个系着红绳的铜钱，再让人将一只鸭和一只鸡合笼，放到幡布下面，在笼上涂上他带来的一种红色印泥。

准备妥当之后，两个道士再休息一会，等到四点左右，他们换上道服。

嘟的一声长号响起，幽远古洞，震人心魂。

接着就是铜锣声响起，不高不低，却同样幽远。

两个道士各执自己带来的法器，叨念着生涩难懂的符文，我只听到他们说徐福什么的，什么妙妙之类的。

五分钟左后，两个道士停下，让人烧在案台上烧两对香宝，他们就放下手上的法器，脱下道服，到一边喝茶休息，这第一回合，就这样了。

我不太懂，小声问身边的人，才得知，这两个道士要用这种节奏，要整通宵的。

果然的，几分钟，两个道士就开始了第二轮的叨念超度，不过，我依旧看不懂，倒是和上一回差不多的仪式。

五点半，村里陆续来的人增多，不过，却是来吃饭的，他们吃完也就走了。

我看着也直犯困，也回学校去。

这一夜，村里都时不时响起号声，还有鞭炮声，特别是在午夜时分，号声和铜锣声大盛，这是入殓的节奏。

通过吃饭喝酒等闲聊，我已经探听清楚，今晚入殓的，只是徐福的那一堆衣服，徐福的肉身，还要去做成干尸，放到枯木岭，直到变成阴神，而后不知道会被摆到谁的床边。

我关灯睡觉，迷糊间却听到有人打开校门，我一惊，这不会是徐福半夜还魂了吧。

我背脊有点发冷，正要开灯的时候，却听到一声喷嚏，是刘英的声音。

“她来这里做什么？”

我不解，也轻声下床，来到窗户边，倾听起来。

我能听到外面轻微的脚步声，然后还真就是刘英的声音，她轻唤我的名字。

不确定她来的目的是什么，但我想起了冯桂芬的那句话，不能和刘英走太近，特别是这三更半夜的，我就故作打鼾。

窗外突然亮起光芒，她在朝房间里面照进来，不过我放了窗帘，并且在床前还有一个布帘子，是冯桂芬给我做的，纵然刘英的手电能穿透玻璃，她也看不到床上的情况。

我蹲在窗边，轻声打着鼻鼾。

刘英照了一会，也就离开，可能是她以为我睡熟如泥呢。

我撩开里面的窗帘，看着她打着手电去了办公室，并且都没有开办公室的大灯。

我又不解，看看时间，都过了半夜，但我很想知道她来办公室的目的是什么，我也就慢慢打开房门，轻手轻脚的走过去。

在办公室的窗外，我能看到她遮藏一半的电棒子，那透亮的光，能看到她正在打电话。

看她有说有笑的样子，我就好奇，她这是给谁打电话的啊。

靠近一点门，我也就能隐约的听到部分通话内容了，不听则以，一听就坏了，这刘英对着听话那边的人说着那种只有男女热恋时才会说的话，露骨得很。

难道刘英也有姘头？

我悱恻，见她说怎么那么快就射了，不知道那边是怎么回复她的，她只说嗯嗯的，然后就切入正题，说徐福追悼会的事。

我不解，不过，看她嗯嗯的声音，说时间不早，彼此都早点睡，似乎要挂断电话，我就忙离开。

两分钟后，刘英离开学校。

我则看到她的灯光进了她的家门，我才回到办公室，调出她拨打的记录，发现从下午到晚上，她一共打了五个电话，两个座机，三个手机号。

只有其中一个座机号还算熟悉，是我中午打过的，是镇局领导办公室的，因为今天镇局领导值班，不然，我也没法联系。

其他的号码，完全是陌生的，我则需要慢慢的核查，但不出意外，这些都应该是镇局系统的人，不然刘英不会认识这些人的。

我就不解了，虽然和刘英认识不多，不过以她出纳的直率性格，怎么会做出委身人下的事呢。

难以想象，难以想象啊。

“嫂子说刘英不是好东西，让我不要和刘英走这么近，看来嫂子是多少知道刘英的日常行为，极有可能碰到过刘英的风流事。”

哎，怕就怕，这刘英的事，不会让嫂子同样沉沦，只会让嫂子更加贞洁，更加不会走出那一步。

这对我来说，是幸事，亦是一庄难事。

第二天上午十点，徐福就出殡了，两个道士一前一后，敲着铜锣，短促幽远，人鬼退避。

徐福的三个儿子则拿着牌位，油灯，一人还挑着担子，里面是糯米饭香宝纸张之类的，做上坟用。

冯桂芬和另外一个妯娌则人手一个土刀，走在棺材前。

抬棺的人走得很快，一溜烟就冲上一个山坡，很快就到了洞穴口。

道士嘴里念叨得更加快，铜锣敲得又短又急，最后猛喝一声，让抬棺的下棺和封穴。

徐福家人留在那里上坟祭拜，而我们等外人则都回去。

到了家中，各人吃了饭，领了一个瓷碗之类的，也就离开。

两个道士则将那捆绑在幡下面的鸡鸭带走，还有一些米和猪肉……

我则留到最后一个走，看到店铺关闭着，想着不会再和冯桂芬照面了，也就回学校。

等到傍晚六点，天色幽暗，风起，似乎要下雨，我觉得无聊，正祈祷下雨就下雨，千万别断电。

就在这时候，冯桂芬出现在房门前，我看看周围没人，让她进来，直接就从后面抱着她。

她一脚踩在我的脚面上，转身低声骂道：“吴迪，我对你很好，可你千万别做小偷，不然，我会看不起你的，我们也断无可能。”

“什么意思？”我见她不是随口说的，是很认真的，我就不解。

“吴迪，你看着我的眼睛，你实话告诉我，你有没有去偷阿爸房间那具阴神？”她问，直直的盯着我，仿佛要看透我的心肝脾肺肾啊。

“咋了？”我问。

“难道真是你偷的？”她后退一步，轻微摇头，对我很失望的样子。

我心中莫名一痛，忙抓住她的肩膀，说道：“嫂子，我没有偷。不信，你可以扫查我的房间。”

“我会的。”冯桂芬挣开我的手，然后还真就是掀我的床被，也翻开抽屉和床底，认真扫查起来。

我心里放佛滴血，但还是问道：“嫂子，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老徐床边的阴神不见了？”

“你真没有去偷吗？”冯桂芬再看我一眼，从她的眼神中，我看到了一丝陌生。

“没有，我没有。”我突然大声说道。

“你这么大声做什么，不怕别人听到吗？”

“我什么都没有做，我干嘛怕别人听到啊。”

“大声就有理是不是？你现在是嫌疑最大的，不管你偷没偷。”冯桂芬推我一下。

“什么意思？”我不解。

“前晚你和阿爸一起喝酒，他喝醉了，你也进屋他的房间了。”

“可我什么东西也没拿？”

“证明给我看。”

“什么意思？嫂子……”

“去给找到那阴神，不然，都是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