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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古宫大寺的法善禅师,奉了副当家普性之命,赴魔营递送公文。他肩负禅杖,一路上踽踽独行,处处提防,非常小心,由于限期宽裕,普性叫他不要快走,所以他走十里,休息一下,并不急于赶路。同时他觉得沿途一切平静,诸事如常,来往客商人物也无可疑之处,终于松懈了防御和戒心。

这天傍晚,离开魔方的限期尚有一日,而到达魔营的路程只需半天,法善索性停止前进,想找一个寺院暂宿一宵,以便明天早晨就道在时间上也不嫌迟。可是高山野地,何来寺院?

附近没有村庄,远处也无炊烟出现。

于是法善走到路旁一株十丈高的大树下,纵身向上一跃,安然坐在树腰的横枝上,背部靠着树干,把禅杖搁于旁枝,取出干粮充饥后,闭目养神,准备在此暂栖一宵。

不久,法善忽闻步声,自远而近,张开眼睛,向下视察,原来是个老年樵夫,肩挑木柴,经过大树,踏着铺满细沙的斜径走去。

法善心想道:“此处既有樵夫过路,附近必有人家,不妨问那憔夫:本地有无寺院或神庙可以借宿,总比在树干上过夜好得多……”忽然他又改变主意,自言自语地道:“一动不如一静,算了吧!”于是他又闭了双目,决定趺坐待旦。

东山上升一轮皓月,大地明亮如昼。风吹木叶,沙沙有声。夜清如水,秋气逗凉。

过了片刻,他发觉僧衣上似有虫豸爬动,张目一看,却是一条长约九寸的蜈蚣,蠕蠕向他的上身爬来。毫不惊慌,他伸手折一小枝,拔去了蜈蚣,坠于地上。蜈蚣从高处跌落地面,腹部向上,似乎受了伤,呆木地一动也小动,但一忽儿,它却翻身,缓慢爬行,隐入草际而去。

须臾,他又听到另外的枝头发出轻微异声,仔细观察,乃是一条黑色毒蛇,粗如臂膊,长则逾丈,双目炯炯有光,伸缩着红色的尖舌,正向他的身边蜿蜒游近。他不但没有吃惊,而且不动声色,顺手拿起禅杖,在它的七寸部分轻点一下,又戳其首,立成肉浆,腹气触鼻,令人欲呕,而那整条死蛇也立即滑坠于坡下的深草丛中了。

他口中念念有词道:“阿弥陀佛!老衲开杀戒了……罪过,罪过。”接着,他又闭了眼睛,平静地跌坐着,好像泥塑木雕似的。

有顷,远处传来两个少女的谈话和欢笑声,发音清脆悦耳,她们讲着本地言语,无非是谈论家务琐事,法善都听得懂。

他是大寺的高僧,心如止水,当然不会睁目偷看美色,但他却无法阻止女人的娇声钻进他的耳朵里去。

那二个少女边讲边笑,从树旁经过,也向沙径姗姗走去。接着那边又随风传过来两个男人的声音。

其中的一个道:“那两朵花儿怎么跑得这样快?”

另一个答道:“真奇怪,—瞬眼就不见了。”他们走近树旁站定,东暸西望。好像正在找人。

“大路上,影踪全无,俺老子不相信那一对雌儿会有隐身法。”

“我们到小路上去看看,……如果再找不到她们,今夜佛爷开不成色戒了……”他们说着,就急步奔向沙径。

闭目静坐在树枝上的法善听到“佛爷”两字,心里一懔,连忙睁眼,发现一僧一俗的后影,手中各持武器,正在前面走动。

法善目光锐利,看出那僧人乃是空空部落的弟子,不禁大怒,立即拿了禅杖,飞身纵到地而,毫不犹豫,随后追赶。轻功卓绝,踏沙无痕,他存心施展威力,消灭淫邪,不惜开戒杀人。

沙径沿着山麓,长约五里,曲折地穿过树林,便是小村,此处风景优美,花木逗香,过路行人若无熟友接引,真不知这高山深谷之中竟有世外桃源。

一路上,那僧俗二人,似乎浑然不知法善在后跟随,可能是他们心无二用,只管盯前面两个少女的梢,忽略了后面的追踪人。

不久,那两个女子到达自己的家,上前敲门,开门的人原来就是刚才挑木柴的樵夫。

她们叫了一声“爹”,走入房内,随手关门,门缝里透出了室内的灯光。

一僧一俗轻步走近门前,而那僧人连忙从门缝里向内偷看一会,回转头来,对着同伴,作一手势,双双像鬼魅似的,窜入屋后。

这时,法善早已在一丈以外的树旁隐匿身形,暗中监视。他望见那老樵夫的家是三间茅屋,屋外围绕着竹篱,篱内一方畦地,种栽着蔬菜和花卉,屋后的古木干粗如虬,枝叶丰茂。

他又看到那僧俗二人的鬼祟行动,不禁连连暗笑。

降魔伏妖,锄奸弭邪,乃是佛家的功德所基,法善只等待那二凶发动实际恶行时,就要出面干涉。

过了许久,屋内灯光熄灭,人声已静。

那僧俗二人不知在什么时候已从后门进入屋内,当然夤夜私闯民家,非奸即盗。

屋内发出少女尖声叫喊,大呼爹爹救命。

门缝里又进出灯光来。

“贼秃,你想做什么?”这是老年樵夫的声音。

“老鬼,你不要大叫小喊,佛爷今夜要采花,准备还俗,来做尊府的女婿,……哈哈哈。”这是淫僧的口音。接着,那俗家打扮的大汉道:“老丈人,我要与你的闺女打暖,寻开心,你做丈人的不要来看……哈哈哈……”

“求求你们,不要糟蹋我家闺女,她俩已经有了夫家……”

“哈哈哈……这什么话?我们做你的女婿不是一样吗?……”那淫僧大笑道。

“老丈人,废话少说,快滚开!”那俗家打扮的大汉说完话,伸手一推,把老樵夫推跌倒地。

“不要跟这老鬼多费唇舌,我们快干正经……”淫僧话未说完,那老樵夫连忙站起身来,急促地打开门,冲出门外,高声求救,希望惊动村人前来援手。

这时,村人未被惊动,倒是法善早已站在门前,开口道:“阿弥陀佛!檀越勿惊,老衲在此……”他说着,走前数步,接着沉声道:“色即是空,空即是色,里面两位淫徒,快快出来,回头是岸。”

法善说话,中气充足,语声如吼,把那老樵夫的耳鼓震得嗡嗡作响,连忙双手掩耳,避了开去。

突然声势汹汹,屋内前后窜出一僧一俗,手中各握一刀,在明月之夜,刀光闪耀。

那淫僧一见法善,似曾相识,面色大变,立即掷刀于地,飞身遁逃,瞬即消失于树林之中。

法善只从服装上认出这淫僧乃是空空部落的弟子,却不认识他是谁?但那俗家打扮的大汉似乎艺高胆大,有恃无恐,依然大剌剌地立在法善前面,目露凶芒,冷笑一声,说道:

“老和尚,你来管闲事?”

法善插杖于地,也笑道:“是。”

大汉咆哮地道:“方外之人,何必多此一举?何况这是阴阳交配,放射精液的事,俺劝你休来麻烦。”

法善神色凛然,说道:“孽障无礼……”

大汉以刀指着法善,接嘴道:“你这老秃驴!佛经不去念,反来管俺老子的性经,再要唠三叨四,歪缠不休,惹俺生气,不把你的光头打得开花才怪呢。”

法善平静地道:“老衲也劝你一次,……污人名节,罪孽深重,何况对方不愿献身……”

大汉喝住道:“住口!俺黄英要发泄性欲,从来不征求对方的同意……哦!俺想到了:

食色性也,看来你这老和尚也爱风流,现在这里恰巧有二朵花儿,好在俺的同伴大玄法师已经走了,你就去代替他的位置,以便你我二人平分春色,高见如何?”

法善庄严地道:“口孽罪过!”

黄英道:“怎么?你不要!也好,那么俺就一箭双雕了。”

法善忿然作色,摇头道:“孽障,沉迷不醒。”

黄英道:“老和尚,俺看在大玄法师的面上,也不与你为难,快滚吧!春霄一刻值千金,俺要去干正经了。”他说着回转身去,进入屋内。

法善并不阻上,冷冷地注视着。

一刹那,黄英怒气冲冲,奔出门外,大声骂道:“老秃驴,二朵花呢?给你混搞一阵,双雌失踪,混帐,俺老子决不与你干休……”他一边说话,举刀直劈过来。

法善侧身避开,刀劈了一个空。

黄英一击不中,接着反手挥刀斜斩,法善身轻如燕,闪身退跃,又使对方劳而无功。

黄英两次失利,不禁心头冒火,大喝一声,施展平生绝技之一——乱刀十八劈功夫,但见满地刀芒,不见人影,刀刀劈向法善的要害。

法善见多识广,怎会不知乱刀十八劈的凶狠?他在惊骇之下,猛然想起了一个人来,于是连连后退,避过了连环乱刀,一边高声道:“住手!”

黄英使完了十八劈,不但未将法善劈死,而且连刀锋也没有接触到对方的僧衣,不免心里暗惊,但当他正拟使用更刚猛的另一绝技——两面三刀时,那老和尚蓦地叫停,他就倒退三步,横刀而立,问道:“何事?”

“檀越与李十八郎有何关系?”法善问道。

“是俺的师弟,你问他作甚?”黄英反问道。

“他是老衲的方外之交。”法善道。

“方外之交又将如何?”黄英傲然道。

“老衲之意,双力都是朋友,何不化干戈为玉帛?”法善道。

“那么,你走俺留。”黄英道。

“檀越色心未死?”法善问道。

“这与你和尚何干?”黄英道。

“好言相劝,檀越顽固不化,忖强下听,莫怪老衲的慈悲失去控……”法善尚未说出“制”字,即被黄英喝断语尾。

“住口!”黄英沉声喝问道:“刚才你为何不还手?”

“檀越的乱刀十八劈,霸道有余,杀气不足,老衲不屑出手。”

“俺另有绝技,你可知道?”

“两面三刀,也难不到老衲。”

“还有呢?”

“挨三顶五的刀法,依者衲看来,力量也不太重,只怕不堪老衲禅杖一击。”

“大言欺人,你能破俺的挨三顶五功夫吗?”

“老衲不用禅杖,也能破得。”

“岂有此理?你何不一试?”黄英说着,举刀即将动武。

“且慢!请檀越退后一丈,先看老衲略施小技……”

法善等待黄英跃退之后,合掌磨擦,立即发出掌心雷,向前猛击,只听得霹雳响处,已将茅屋后面十多丈高的古木拦腰轰断,连同树上的许多鸟巢,应声坠于地面,真所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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