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通道:“哦,有此宝帽,那真是太理想了……现在,请你讲出你的对象究竟是谁?”
水上郎君又故意向葡萄仙子看了一眼,缓慢地道:“她是一位仙子,你们何不猜一猜?”
此言一出,葡萄仙子心乱如麻,面色较前更红,因为她确定对方业已明白地指出她自己。
同时她心里暗忖:“水上郎君家境和背景都算不错,道行和武功也臻上乘,相貌更不必说,可称美男子而无愧,只可惜他风流成性,太好色了。假使目前还是个单身汉,我倒可以考虑这个问题,奈何他已娶了龙氏五女,是个有妇之夫,我怎可与他同去参加空空大会,做那种羞耻的事情呢?我有何面目去见我的义父和师父呢?虽然他到罗刹宫去恢复我的祖邦,但我本人牺牲实在太大了……不,我不能答应,可是,假使我坚决拒绝他的要求,那么,我的祖邦就不能恢复,多年的血债无法讨还,兴邦报仇,即将成为泡影……”
她低头沉思,心里犹豫不决,忐忑不安。
这时,袁通也完全明白:水上郎君真的是在要挟葡萄仙子,同去参加大会。因此,他心里非常愤怒,认为这个小子太可恶了,人面兽心,品格卑贱,恨不得给他吃几记耳光,即使打掉此人的门牙,也十算手段毒辣。不过,他又想到:男男女女之事十分微妙,不可以常理推测,或许葡萄仙子本人愿意跟这“小白脸”去,也未可知。如果真的是这样,他当然不便从中阻挡,免得两面不讨好。何况男女双方情愿,他自知只有赞成的义务,绝无干涉的权利,又因此,他只得暂时缄口,保持静默,眼睛看看水上郎君,又看看葡萄仙子.以便观察情势,见风驶舵。
老奸臣猾的袁通,在刹那之间,已经想好了正面和反面两种论调。假使葡萄仙子稍为表示她不愿参加空空,他就会立即帮腔,一边为她辩护,—边驳斥水上郎君,这是以正面的立场来说话。如果葡萄仙子表示愿意,他就会以反面的立场,向双方讨好.凑成这件美事。过了一会,他看不出她的态度究竟是愿意,还是不愿意,可是当他看到水上郎君对葡萄仙子低头沉思,不但毫无深切关怀,而且似乎无动于衷,他就疑心那小白脸的对象也许不是葡萄仙子。
当时,水上郎君心里暗想:葡萄仙子低头沉思,一定是忖猜我的对象,同时他又误会袁通的眼睛转来转去,也是在动脑筋猜。
所以,他面现笑容,静待他们的回答。
大营里一片静寂。
过了一会儿,水上郎君等得不耐烦了,就以蚁语传音问道:“怎么你们都不说话呀?”
葡萄仙子抬起头来,看了水上郎君一眼,但她并不发言。
为了打破这样沉闷的局面,袁通不得不开口道:“我们猜不着,还是你自己说出来吧!”
这时,葡萄仙子的心情又紧张了,深恐水上郎君明白指出她自己。
水上郎君微笑道:“好,让我自己说……她是……花风仙子。”
葡萄仙子听到是花风仙子,芳心顿时一宽,连忙道:“这就不对了,你说她就在近边,她人呢?”
水上郎君道:“在营外。”
袁通道:“她与你同来?”
水上郎君道:“不错。”
葡萄仙子道:“何不叫她进来?”
水上郎君道:“她只好算是请缨从征,井非正式任命的将官,无权参加军事会议。”
袁通道:“特准她前来淡活……”他说着,—边传令下去,请花风入营开会。
不久,花凤进入大营,先拜见了葡萄仙子,再向文中子,袁通,金郎书和在座众女将敬礼,然后她坐在水上郎君的旁边。
从这时起,他们谈话,开始不用蚁语传音。
袁通对水上郎君道:“这次我们进攻罗刹宫,你的任务最为重要,希望你一切小心。只许成功,不准失败……”他说到这里,又对着四风接下去道:“花风仙子,芳驾降临,不胜荣幸,这也脱脱气数将尽的预兆……进攻步骤,我已对你的老公说过,由你们贤伉俪自己商量,我也不再对你细述了……现在,你们先去准备吧!”
说完了话,他拔出了令箭,交给水上郎君君。
于是水上郎君说了一声“遵命”,就与四凤同时起身,双双并肩小营而去。
现在,袁通尚有最后的一项步骤。他请葡萄仙子率领吴淑贞,邝玉,薛娇娇,郝珊珊,韩婉等女将,前赴罗刹山北谷,联络那硕果仅存的遗老——梧桐先生,他以前原是罗刹邦的步兵统领,后来邦土沦陷,就隐居避世。现在只有他才能号召当年的忠臣志士,群起作战,肃清在本邦各地的外敌与内奸.恢复整个邦疆。
葡萄仙子立即起身,向众女将招手。她们也都站立起来,跟随在葡萄仙子的身后,但临行时,郝珊珊,邝玉和薛娇娇等同时回转头来,三女六眼,向袁通怒视一下。
袁通会意,连忙高声道:“你们先去立功,私事容后再淡。”
袁通见各事都已安排妥当,心中甚喜,他向文中子和金郎君打了一个招呼之后,起身走出大营,到外营去会见赤城子,玄阳子,霹雳山人,妙法道人,太阴生等客将,面授机密战略,准备一鼓作气,击败花教的喇嘛僧,收复罗刹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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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天上月明星稀,人间薄雾飘缈。
罗刹宫前,宫殿四周,士卒巡查,警卫森严。
人们三五成群,缓步进入宫门。
姗姗来迟的是许多贵妇和少女,打扮得花枝招展,妖形怪状,或浓抹淡妆,窕窈娉婷,她们有的是罗刹邦文武内奸以及当地居士的妻女或姊妹,由其丈夫或父兄率领着;有的是尼姑,女巫;有的是假冒良家闺秀,而由其恩客陪伴着的娼妓。女性之中以似狼似虎的半老徐娘占大多数,二八佳人和老丑的也不少,她们安步当车,一路上络绎不绝,接踵进入宫门。
男性包括和尚道上,头陀巫师,油头粉面的浮滑少年。纨绔子弟,赳赳武夫,文弱书生,甚至还有白发苍苍,面齿摇摇的老翁。
魔国的山大元,赤福和魏来兴早已随众混入宫内。
在宫门关闭之前。水上郎君和戴着隐身女帽的四风也已人不知、鬼不晓地溜进了大会场里,在遁形潜影法术之下,谁也看不见他们。
他们二人先在广场上巡视一周,此处千头攒动,人声嘈杂,笑骂戏谑,无所不有,因为大会尚未开幕,众人活动自由。遂使秩序混乱不堪。
水上郎君特别注意僧徒的动态。他发觉他们之中,仅有少数是身怀绝技,道行玄深,因其头顶隐约地显现灵光。还有十几个粗眉虬髯,面目武威,论其外表的神气,并不比佛国的降龙伏虎罗汉逊色,也有方面大耳,相貌慈仁,笑脸迎人,犹如弥勒的中洲僧人,可惜他们的灵光略呈黯淡,邪气太重,虽具佛面,难成佛道。
他又发觉那批善男信女之中,也不乏武功奇特的人物,尤其是那站立在场角,一对身材修长的中年男女,护顶灵光极为纯正,显然他们都有高深莫测的修养。
在宫墙旁边,靠近主台左面的阴影里,跌坐着一个好像泥塑木雕的入定老僧,形容枯槁,袈裟破旧,但他的天灵盖上隐冒一道佛光,直冲云霄。他双手合十,闭着眼睛,一动也不动。
水上郎君对此老僧,极感惊异。他心里暗想:“这和尚不是佛国的金身罗汉,便是恒河沙数诸佛之一。”
于是水上郎君悄悄地走近那老僧的面前,仔细观察,不料老者似已发觉对方的行动,微微地张开眼睛,向水上郎君的隐身之处,看了一下,口里念了一声:“闷弥陀佛”,随即又闭上双目。
水上郎君不想打扰老僧,就拉着四凤,走向别处去了。
这时,内宫发出三响钟声:镗,镗,镗。
接着是一阵鼓声,咚,咚,咚咚……。
于是广场上的许多憎徒,善男和信女,都纷纷走入宾棚,各自循序坐定。
大会开幕!接着,钟,鼓,磐,木鱼之声交作。
忽然内宫里走出—队僧徒,人数逾百,他们口宣佛号,走到主台前面,分列左右站立。
脱脱大步走到台前,飞身一纵,跃上了八尺高的主台,坐在正中的座位上,达克和那律也随着飞跃上台,侍立在脱脱的身后。
接着,各派的长老以及本教的护法和长老也都纵上台去,依次分坐左右。
这时,只有那个形容枯槁,袈裟破旧的者僧,依然趺坐在宫墙旁边,靠近主台左面的阴影里,除了水上郎君和四凤之外,谁也没有对他注意。
脱脱见到台上众人业已坐定,就把双手分向左右一摆,宾棚里的僧尼道俗等也都坐了下来。
在钟鼓交响中,水上郎君举目向脱脱观察,看到脱脱身高八尺,头大如斗,粗眉盖着微凸的双日,口鼻相称,只是人中太短,两耳欠大,似非寿者之相。他又看出其头顶灵光盛中呈衰,气色不纯,从那些现象中,他已预测到自己必能在今晚得心应手,完成任务。
于是他也不理会广场上的大会如何进行,就拉着四风的手走入内宫。
宫内灯光明亮,气氛平静,仅有少数中年宫女坐着闲谈。
左廊右廊的铁架上是金钟和铜鼓,由几个小僧徒守护着。另有若干男侍正在打扫宫庭,看样子他们不像太监。
水上郎君和四风凭藉着隐形潜影之术,在内宫里穿户入室,到处乱闯,通行无阻。
东边小殿,门亡挂着一方金字黑底的木牌,漆着:“法坛”二字。
门上有锁。水上郎君念一遍开锁咒,顺手拉开了锁,把它递给四风,而他自己则推门入内,又关上了门。
四风守在门外,并不进去,她仍旧将锁挂在门上的铁圈里虚扣着,并未把它合拢。
在小殿内,水上郎君向四周略为视察,发现墙上悬挂着一个大骷髅,以及僧袍袈裟等物,塑着许多佛像,点着一盏琉璃灯,光线暗淡。
祭桌上安置着一些铃钵法器之类的东西。
水上郎君正拟伸手取钵,忽然他听到那墙上的大骷髅发言警告:“不许动手!”
水上郎君毫不惊骇,安详地问道:“你是何方幽灵,竟敢为虎作伥?”
那骷髅道:“我先问你;,尊驾隐身到此,难道不怕脱脱?”
活人看不见隐了身形的水上郎君,但他却逃不过幽灵鬼魂的眼睛。
水上郎君笑道:“在下不但不怕,而且正要取其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