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段小遥听到一声叹息。然后她转过头去，擦干净脸上的眼泪。

蜡烛光很暗淡，但并不影响她看清楚眼前的情况。

周余四肢紧紧蜷缩着倒在地上，双眼紧闭，皮肤上覆盖着一层紫红色的粘液。

段小遥慢慢走过去，他的神情已经说明了一切。周余死了。

“对不起。”

段小遥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双眼呆滞。

“本来应该想到的，却还是疏忽了。如果早一点发现……她身体里的蛇虽然都死了。但是毒素实在太多，我已经尽力了。”

“小心点，那些东西还有很强的毒性。”

段小遥完全没有听进去。她唯一的亲人，就这么轻描淡写的倒在了她的面前。她却无法悲伤，这一天，难道已经注定了么。

身后的黑影没有去打扰她。只是静静的看着她，等着她开口。

“你不是人对吗？”

咋一开口，却问出了一个让他瞠目结舌的问题。

人？久违的一个字。久违的一种感觉。他已经好久不曾体验。

“否则为什么她身体里的蛇会死？为什么能依靠那些动物在这里生活了这么久？为什么会知道这些蛇？为什么会知道整座城市的不幸？告诉我，你到底是谁！你的心里到底埋藏了什么。”

“你真的想知道？”

已经是滞留在此的最后一批丨警丨察。城里四处都燃起了熊熊大火，随处可见冷血的爬行动物。环城全部被厚厚的加了雄黄的毒粉覆盖，暂时阻止了向其他地方扩散。

“你早该走了。怎么还在这儿。”

“有没有小遥的消息？”

“也许她早已经离开了。”刘娥坐进警车里，招了招手：“搭顺风车么？”

“不。她肯定还在里面。我要去找她。”

“随你便的。再见。”

冷风带来了不远处淡淡的焦臭。望着曾经人声鼎沸的城市，不禁感叹人的孱弱。而他心里唯一的牵挂。小遥，你还在吗。

警车又开了回来。刘娥从车里走了出来。和他并排站在一起。

“我知道你会回来。”

“送死总不能让你一个人去。”

徐扬感激了看了她一眼：“谢谢你，刘娥。”

对方只能回以苦笑。

“还记得读书那会儿么。很笨的一个男孩，贴了别人的冷屁股却从来没有气馁过。那时候我都替你着急，真想扁你一顿。”

徐扬嘿嘿一笑。

“你的眼里永远只有你的小遥。从来不会注意到我。一个隔壁班的男人婆。”

“好啦。过去的事就不要再说了，有什么打算。”

刘娥露出夸张的表情：“我以为你会告诉我该怎么做。”

虽然这样说。她还是迅速从警车里拿出两套防化服：“小心点，这上面涂满了毒液。”

73

“走吧，等做完了该做的事。你自然就会知道。”

“该做的事？”

“跟着我。”

再次看到这座城市，段小遥不知道该怎么来形容。街道上一片凌乱，只有风吹过塑料袋的沙沙声和随处看见，缓缓游动的蛇。

“要去哪儿。”

段小遥第一次在阳光下清楚的看到这个在下水道里生活了五年的男人。他的皮肤很光滑，光滑到不像是人的皮肤。

“你知道，你很像中世纪昼伏夜出的吸血鬼。”

“哦？”

“你打算怎么做？”

“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你只要听就行了。别说话，更别轻举妄动。”

行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感觉格外怪异，同时段小遥注意到，本来聚拢的蛇群，总是会在他靠近的时候迅速散开，仿佛很怕他。这也更让她觉得，眼前这个男人肯定很不一般。

“你一定有很多故事。”

“为什么这么说。”

“感觉。我看人很准。”

“能问你个问题么？”

“说吧。”

“是什么让你决定要走出那个下水道。”

他停住，转过头来看着段小遥。看了很久，却不说一句话。最后只摇了摇头，继续向前走去。

“兴隆床垫厂？”

“没错。”刘娥一手握着一张详细的市区地图：“所有的床都是一个牌子，兴隆。”

“所以你觉得这些床垫里之所以会藏有那么多蛇卵一定和这家床垫厂有关。”

“还会有其他可能吗？”

“可是……”

“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我们先去段小遥的家看看再说。”

徐扬尴尬的笑了笑。心里却有些忐忑。

交通出奇的顺畅，估计也只有在这种时候，才可能会畅行无阻吧。

车窗外四处都是游走的蛇，它们的外形很普通，很细小，看起来也并不凶恶，却导致了整座城市的瘫痪。

一阵急刹车。毫无防备的徐扬狠狠的撞在了车窗上。

“有人！”

顺着刘娥的目光看去，却什么也没有看到。

“怎么可能？你觉得还会有谁会像我们一样么？”徐扬有些恼怒的说。

刘娥的神情却很坚定：“我看到了。”

几乎只是一瞬间。她看到一个人影从车前面飞快的窜了过去。眨眼就不见了。那人的身材很细长，头发蓬乱，却似乎是赤着身子的。

这一次徐扬也看到了。

“什么人？”

又是一晃。人影钻进了街边的一家超市。透过巨大的玻璃窗，隐隐约约看到一张灰色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