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归正传。小庆他大爷死后,小庆的亲爷爷不光盖了座小庙,还破例请人给他们家看了看祖坟风水,之后,带着小庆的奶奶,带头参加我们村里庙上的那些活动,逢年过节山上烧香拜佛。从不迷信,变成了很迷信。
小庆大爷家这些事儿,从开始到结束,大概历时十年之久,一半儿是报应,一半儿是他们自己作的。
或许有人会问,他们家里人出事儿的时候,你们家里人在干啥呢?我们家里人在干啥呢,前面说了,我不在家,跟着陈辉领着强顺去了外地,当时因为有急事儿,本该我奶奶去的,不过奶奶年龄大了,出不了远门,我就代替她去了,一去就是四年。
当时我奶奶倒是在家,不过她一直处于旁观的状态,为啥旁观呢,因为我们家这些手艺也不是万能的,他们家开始出事儿的时候,事情已成了定局,就像着火一样,小火苗的时候,你没能把它踩灭,等它作大了以后,想踩也踩不灭了,搞不好还要引火烧身。
有些事儿,到了一定时候,人力已经扭转不过来了,机会不是没给你,而是你自己放弃了,平时不烧香,临死抱佛脚,佛一般都是不会应你的。
思绪拉回:
又是一转眼的,我这就上了初三了。这一年,明显感觉自己的身体发育了,至少班里没一个女生再比我高了,初二的时候,还有几个女生我得仰视她们,现在清一色的俯视了,而且胳膊上也有了明显的突起,像是肌肉,声带也变粗了,很多体貌特征都在向成年人看齐。
不过这时候,我的学习却下降了,跟着强顺小庆他们三个,胡闹开了,喝酒、抽烟、逃学。
喝酒这一项,还是给李芳的父亲祸害的,初二转学以后,小庆度过一段低迷期,就因为李芳的事儿,天天偷喝他爹的酒,醉生梦死,还拉着我们三个陪他一起喝,喝酒时还说着李芳父亲经常说的那句话,男人不喝酒,白在世上走,男人不抽烟,白在世上癫,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有愁明日愁。
抽烟,是跟着新建学的,当时新建家里有钱,当然了,跟胡慧慧家还是没法儿比的,他们家里的烟也多,新建经常偷出来一些,分给同学们抽,久而久之,我们四个都学会了,不过后来才发现,新建从家里偷出来的,都是些发霉的烟。
逃学,这个都怪强顺,强顺一直学习不好,老师总找他麻烦,有一次因为他上学迟到,导致我们仨跟着他一起迟到,校长体罚我们围着学校操场跑二十圈,结果十圈没跑下来,强顺小庆他们三个就不见了,他们跳出院墙跑学校外面去了,还趴在墙头上喊我也跳过去,于是,我也跳过去,逃学了。
现在想想,特别对不起父母。
初三的日子,过得又叛逆又放纵,这或许是很多孩子成长过程中都经历过的,同时,这也成为了我一生中最大的污点。
喝酒、抽烟、逃学、溜铁路、跟老师作对、回家还跟家里人撒谎,反正不是人干的我都干了。对了,当时他们西村还开着一个游戏厅,里面有两台游戏机,现在叫街机,我被他们三个带着也去玩过两次。
那时候,唯一保留下来的,可能就只剩下我对胡慧慧的那颗心了,这个倒是至始至终都没变过。不过,我当时感觉,好像我变成坏学生以后,胡慧慧就更不待见我了,而且我们再没坐过同桌。当然了,也有我值得欣慰的地方,胡慧慧经常跟别的女生说,我跟刘黄河是老同桌。当时,好像挺流行《同桌的你》这首歌吧,我就把《同桌的你》跟她说的话联系在一块儿,来安慰自己的心灵。
日子,又这么一天天的过下去了。
初三前半学期,刚刚入冬的某一天,这天放学刚回到家,弟弟悄悄跟我说:“哥,明军他爸死了。”
前文提到过,恨天高跟着明军他爸双喜一起卖缸,后来双喜生了病,啥病呢,食道癌,住进了医院。
当时明军他爸已经开过刀动过手术,那肿瘤好像是良性的,而且已经出院回到了家,连医生都说没事儿了,等刀口长好了就能下地干活了,不过,没事儿了他咋还会死呢?
我就问我弟弟,“他爸咋死的?”
弟弟说:“上吊死的,咱爸跟咱奶奶这时候都在他家里呢。”
我听了也想到明军家里看看,跟我妈说了一声,我妈听了却不让我去,可能是嫌晦气吧,我也只好作罢了。
晚上,我爸跟我奶奶都回来了,我爸没啥,奶奶却一直在叹气,嘴里还一直说着:“这是何苦呢,病都治好了,这是何苦呢……”
吃晚饭的时候,听我爸说,明军他爸双喜之所以上吊,是因为心疼钱,虽说开过刀动过手术了,那病还得用药养着,后面还得很多钱花呢,不过他们家里现在呢,三个儿子就一座破房子,老大都到了结婚的年龄,要是再加上他这么一个病号,老大娶媳妇都成问题,明军他爸就一时想不开,给房梁上拴了根绳子,把自己给吊死了。
明军他爸吊死的第二天,我们附近这些邻居都过去帮忙了,我爸跟王思河也去了。
明军他们家这时候呢,因为之前给双喜看病,已经欠了一屁股外债,家里现在连给双喜买棺材、办丧事的钱都没有了。街坊邻居们见他们可怜,就给他们凑了点钱,这家一百、这家几十,最后,总算是买了口薄皮棺材,众人一起把双喜草草地给葬了。
双喜的丧事儿过去以后呢,明军就不再上学了,当时他跟我弟弟已经上到了小学六年级,明军等于是小学都没毕业就辍了学。之后,明军跟着他二哥明群一起卖起了水缸。这时候呢,小庆他大爷家的老大恨天高,已经卖缸卖的顺风顺水了,兄弟俩一开始想跟着恨天高一起干,谁知道恨天高这家伙忘恩负义,不同意他们兄弟俩跟着,兄弟俩只好赶着骡子车拉着水缸,到南边去开辟新客户,不过,生意不是太好,因为当时几乎村村都通了自来水,水缸这东西渐渐地淡出了寻常人家,只有东边跟北边山里还有人在用,水缸在那边还算吃香,不过,那里的生意几乎都被恨天高给揽住了,没这兄弟俩啥事儿,兄弟俩的日子不算好过。
又一转眼,来到了初三下半学期,这天晚上,都快要的关灯睡觉的时候,我们家的院门给人敲响了,我去开的门,门开开一看,是明军的二哥明群,一脸慌慌张张的,明群问我,“黄河,你奶奶在家不?”
我回道:“我奶奶已经睡下了,你有啥回事儿吗?”
明群犹豫了一下,吞吞吐吐说道:“俺……俺爸回来咧。”
“啥?你爸?”一听明群这话我就是一愣,他爸双喜这时候都死了快半年了,说他爸回来了,这大半夜的,要是搁着别人听见了,指定认为明群睡癔症了。
我当然不会认为明群睡癔症了,愣了一下就明白了,这里面肯定有啥事儿,搞不好双喜的鬼魂回家了,赶忙把明群领进了堂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