歆阳子想想了,说道:“薛施主,依贫道看,不如先将你儿子带回家去,等到家之后,贫道给他做一场驱邪的法事,倘若法事再不济的话,贫道去请一位高人过来。”
薛老头一听歆阳子这话,立马儿作了难,为啥呢,因为那时候上卫生院看病不要钱,但是出院这种事儿,家属做不了主,医生说了算。像薛老四这种情况儿,用那些医生的话说,属于极其罕见的“疾病”,身上可能携带了啥未知性的病毒,搞不好还会传染,怎么可能轻易放走呢。
打卫生院出来,薛老头赶着毛驴车把歆阳子送回了黄花洞,临下山的时候,薛老头跟歆阳子说,自己回家想想办法,等把小儿子从卫生院弄出来以后再来找歆阳子。
单说薛老头,离开黄花洞回到了家,左思右想,跟他老伴儿合计,这咋办呢?咋能把儿子打卫生院弄出来呢?要是直接跟那些医生说出院,指定不会同意,搞不好还会给他们批评教育一顿。
他老伴儿说,“要不咱就别告诉卫生院那些首长,不吱声儿到卫生院把孩儿抬出来。”
薛老头一听,犹豫了,“这要是给逮着可就麻烦咧……”
他老伴儿又说,“总比咱孩儿死在里面强,都进去一个多月咧,病么治好,你看把咱孩儿瘦成啥样儿咧。”说着,老伴儿的眼泪下来了,嗓子沙哑着,“他爹呀,咱就剩这一个咧……”
薛老头心里一酸,把牙一咬,“甭说咧!”
当天下午,薛老头到他闺女家去了一趟,他闺女也早就知道了薛老四的事儿,也是干着急没办法,薛老头把自己老两口儿的意思一说,闺女女婿点头答应。
当天夜里,薛老头把毛驴车赶到了卫生院附近,他闺女女婿打毛驴车上下来,悄悄摸进了薛老四的病房,这时候,卫生院那些医生睡的跟死猪的似的,谁都没想到会有人来病房头病人。两个人先堵了薛老四的嘴,又捆了薛老四的手脚,把薛老四打卫生院偷了出来,薛老头赶着毛驴车把薛老四拉回了家。
第二天一大早,薛老头赶着毛驴车又上山来找歆阳子。歆阳子一听,半夜到卫生院把人偷了出来,这要是让医院那些首长知道了,可不得了了,再说了,病号丢了,卫生院方面肯定会四下里寻找,也肯定会到家里去找,要是自己这时候刚巧正在薛老头家里做法事,给那些人撞上,那麻烦就更大了。
歆阳子几经寻思,不敢冒这个风险,交代薛老头,先把薛老四藏起来,别给卫生院的人找到,等到了晚上,用毛驴车拉到山上来,在山上给他做法事。歆阳子眼睛不好使,夜盲症,晚上要是到薛老头家里做法事,动静太大不说,还要弄得满院子灯火通明,左右邻居见院子里有光亮,探脑袋看一眼咋办呢?此一时,已经非彼一时了。
薛老头听了歆阳子的话回家了,刚把薛老四藏进红薯窖里,卫生院的人就进门了,他们跟薛老头说,薛老四昨天半夜自己解开绳子跑了,你看有没有跑回家来。
薛老头跟她老伴儿、还有薛老四的媳妇儿,装的还挺像,一听这话,扯着几个医生首长要他们赔儿子、赔丈夫,闹得几个医生首长灰头土脸离开了薛老头的家。
到了晚上,歆阳子提前准备好做法事用的物件儿,薛老头趁着夜色,带着女儿女婿儿媳妇,把薛老四架到了上山。
歆阳子做的法事,就是正宗道家的那种法事,符咒、檄文、令牌、桃木剑等。具体的我就不再多说了,因为这不是我们家的东西,再说我对道家的东西也不是太了解。
书说简短。歆阳子在黄花洞最上面那座大殿平台上,折腾三个多小时,终于把法事完成了,完成以后,薛老四口吐白沫儿晕了过去,歆阳子见状松了口气,看来从师父那里学来的驱邪法事还是有效果的。
随后吩咐徒弟把薛老四抬进了右厢房,薛老头他们一大家子人在床边守了薛老四一夜。
第二天大一早,薛老四醒了,能认人了,看见薛老头能喊爹了,看见薛老头的闺女会喊姐了,不过,总的来说,神智还不算清醒,就跟喝多了似的,迷迷糊糊的,只要不理他,他就一直耷拉个头傻坐着,不吃东西也不说话。
歆阳子给他看了看说,这像是丢魂儿了,可能驱邪法事把他身上那东西赶走了,身上有几个魂儿却没回来。
于是,歆阳子又给薛老四做了招魂的法事,也是道家招魂的方法,摆条香案,请祖师爷,然后发檄文烧黄纸,请那什么五方甲乙真君把薛老四的魂魄押送回来。
法事做完,那什么甲乙神还真把魂儿给送过来了,不过,直接导致薛老四变成了娘娘腔儿,走路扭扭捏捏、说话细声细气,时不时还亮开嗓子唱上那么一两句戏文,也就是河南梆子,豫剧的前身。
这还不算个啥,主要是那戏文唱得太叫人哭笑不得,唱的歆阳子一脸无奈,唱的薛老头一屁股坐地上唉声叹气、直拍自己的脑袋,薛老四唱的是《杨家将》里的“十二寡妇征西”……
咋这么应景儿呢?
面对变成娘娘腔儿的薛老四,歆阳子很无奈,不过他心里也很清楚,这是因为他手艺不精,把薛老四的魂给招错了,看薛老四这时候的样子,估计是把哪个女戏子的魂魄招到了薛老四身上。
这叫个啥呢,这叫治聋没治好,还给治瞎了。
征得薛老头一大家子同意,歆阳子让自己的徒弟把薛老四又给捆上了,因为还在不停唱那什么“十二寡妇征西”,把嘴也给他堵上了。
薛老头哭丧着脸问歆阳子咋办,歆阳子一脸惭愧,安慰了他几句,最后让他们全家在山上等着,他这就下山请高人。
于是,歆阳子就下山来找我奶奶了。
听歆阳子说完以上这些,我奶奶看了看他,也没说啥,寻思一会儿,带上随身包袱,在包袱里多放了几样儿物件儿,让我爷爷到院儿里套毛驴车。
不过,我爷爷在院儿里套毛驴车的时候,正在院儿里玩耍的父亲看见了,奶声奶气问我爷爷,去干啥。我爷爷随口回了他一句,到黄花洞去一趟。我父亲一听,也要跟着去。我爷爷说,你跟你爷爷奶奶在家,爹跟你娘一会儿就回来了。我父亲不依,非要跟着去,最后哭闹起来。我父亲这时候已经三岁了,早就断了奶了,基本上也算懂事儿了,平常不粘人,这一次,也不知道是咋回事儿。
我奶奶听到哭声出门一看,见我父亲吵着要跟去,心说,这孩子是在黄花洞得的,说不定还是人家黄花大仙送的,这都三年了也没带孩子去过,不行把孩子也带去吧,顺便给黄花大仙磕个头、还还愿啥的。
于是,把我父亲也带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