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我们来到了一座宫殿外，走在前面的念他突然停了下来，我险些撞上他的后背。他转过身来，眼睛里依然透着阴冷的寒光。

他说：“首先恭喜你，其次，不要让她知道你拿到了还魂草。”

后面那句话我自然是明白的，可前面这句“恭喜”就有些让人莫名其妙了。我问他我有啥值得恭喜的，他将目光投向此时从轿子里弯身走出来的子衿，眼底带着浓浓的嘲讽。

子衿的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面若桃红，看起来极其的美艳动人，但我发现她的眼睛里是一汪死水，就跟心死如灰的状态似的。

子衿察觉到我也在看她，她缓缓朝我走来，我问她手上捧着的是什么，她没有回答我，而是说：“希望你记住答应我的话。”

我看了一眼念他，生怕他察觉到我们俩之前气氛的不对。可是念他似乎并不在意我们是如何相处的，甚至都没有理睬我们，而是在听了一个人的话后，急急忙忙的朝着宫内走去。

我点了点头，对子衿说：“你放心，只是外面并不如你想的那么好，你确定要离开妖界？”

子衿的眼底划过一抹冷冽，冷冷道：“不需要你管。”说完她就朝着宫殿走去。

我忙跟在她的身边，看着她冷冰冰的侧脸，我总觉得她似乎还有更大的盘算。这个念头，在我遇到她的时候，就一直盘桓在我的脑海中，自始至终没有改变。

当我们走进宫殿时，映入眼帘的是一排排站得笔直的侍女，整个宫殿戒备森严，给人一种惶惶不安感。

和子衿一同来到大殿之上，远远地，我看到尽头处，一座高台上，一道厚重的红色帷幕拉扯下来，帷幕后有一个模糊的人影，白色的发，艳丽的长裙，虽然看不清她的脸，但我知道她就是素衣。

素衣似乎也在透着帘幕看着我们，只是她和白天比起来，情绪不再激动，而是异常的平静

而念他站在她的身边，露在外面的一只眼睛里满满都是愤恨。

“阿姐。”子衿开口道，语气里竟也没多少波澜，好像这一场见面，她早已在心中预演过一般。

素衣淡淡道：“你还知道我是你姐？”

子衿低下头来，没有说话。素衣低低一笑说：“你说你要跟他离开？我最后再问你一次，你当真对这生活了几百年的地方没有丝毫的留恋？当真要走？”

我心里一动，终于明白念他那句“恭喜”指的是什么了。

子衿看了我一眼，坚定的说：“阿姐，我决定了，我要跟他走，子衿感谢阿姐多年以来的照顾和疼爱，但子衿很想像阿姐那样，轰轰烈烈的爱一次。”

回答子衿的是素衣那压抑的低咳声。

我担心的看着她，身旁，子衿轻轻踩了我一脚，我这才明白自己该做什么，忙说：“素衣，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子衿的。”

素衣冷冷一笑，终于对我说话了，她说：“你的承诺，何曾兑现过？罢了，路是你们两个自己选的，既然你们决定了，那我成全你们。反正很快我也无法庇护你们，倒不如放你们离开……”

我心头一跳，有些困惑的望着素衣，问她这是什么意思？怎么感觉这话那么像一个将死之人的诀别之语啊？

子衿却是好像没有察觉到素衣话中包含的意思是的，一脸欣喜的说：“谢阿姐成全。”说着，她将手中的汤盅给端起来，说：“阿姐，子衿就要走了，子衿感念阿姐多年来对我的呵护和疼爱，也感激阿姐对我的成全，特意亲手给阿姐做了一道汤羹，希望阿姐成全。”

听到子衿的话，我顿时将目光再次投向汤盅上，皱眉望着子衿，心道她不会想要毒害素衣吧？

素衣淡淡道：“既如此，念他，把汤端上来。”

“女皇……”念他有些担忧的望着这碗汤，素衣却摇摇头，用毋庸置疑的语气说道：“把汤端上来。”

念他沉声道：“是。”

说着，他便飞快的步下台阶，从子衿的手上接过汤，我看到子衿紧紧的端着汤，望着念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念他冷冷的瞪了她一眼，随即端着汤绝然转过身去。

整个宫殿安静的就像是装满了死人的太平间，气氛无比压抑。念他背对着我将帘子撩开，不等我看清楚，便又将帘子给合上了，我只能依稀看到素衣一头白发高高盘起的样子。

汤盅打开，一股浓郁的香味飘散过来，我看到子衿紧张的盯着帘幕内，对素衣说：“阿姐，这是我的一片心意，希望阿姐能全部喝光。”

素衣淡淡道：“好，如你所愿。”

接下来，整个宫殿再次陷入死一般的寂静。我有些紧张的看着帘幕，生怕下一刻素衣会突然吐血啥的。好在，她喝完汤之后，并没有什么事情发生。

我松了口气，心说也许子衿真的只是想要报答她的恩情吧。

喝完汤后，素衣淡淡道：“王龙留下，你们两个暂且先退下吧。”

子衿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就走，念他也拿着汤盅离开了。

待人都走后，素衣抬了抬手，帘幕缓缓上升，待看到素衣时，我整个人瞬间呆若木鸡……

若不是亲眼所见，我怎么都不会相信，眼前这个素衣，是那个一出现，便以一场舞惊艳了我整个世界的女人，是那个和古灵长得一模一样精致，却有着一双如海般幽深湛蓝的眼睛的人。

眼前的这个人，真的是素衣么？她白发苍苍的模样，我早就看过了，但是那满脸的皱纹，满眼的沧桑又是怎么回事？

素衣就那样端坐在那里，整个人看起来都十分的颓然。我张了张嘴，几秒种后，才生硬的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你怎么变成这幅模样了？”

素衣却好像根本就不在意自己变成什么模样似的，她淡淡道：“得不到爱的人的心，长得貌美如花，还是皱纹横生，又有什么区别呢？”

我心头一震，突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素衣缓缓站起来，朝我走来，我站在那里，看着她靠近我，心中有种说不出的难受。

她来到我的面前，抬起手缓缓捧起我的脸颊，她的手也变得苍老无比，然而尽管如此，她眼底那温柔的光，还如初见我时那般明亮。

“让我再最后一次好好看看你。”素衣喃喃道，她的手指在我的脸上一点点的摩挲着，从我的额角摸向我的眉宇，从我的眼睛摸向我的鼻梁，她摸得极慢极仔细，直到最后，她潸然泪下，才缓缓收回手。

在她双手垂落的那一刻，我知道，她彻底放弃了我这个，让她等了千年的坏男人。

“你走吧……一个时辰以后，带着你的人来找我，我会帮你打开妖界之门。”素衣缓缓转过身去，背对着我说道。

我看着她有些佝偻的背影，想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我知道，无论我问多少遍，她都只会像刚才那样回答我。

想到这里，我低声说：“对不起，忘了我吧，你值得拥有更好的人。”说完，我就毅然决然的转身离开。

刚走几步，身后就传来她并未变老的声音，她说：“他们都以为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已经得到了还魂草，否则你是不会离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