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不疑有诈.应了一声就走到了前面.
“我之前好像沒见过你.”两人一前一后继续朝东方走着.吴志远在后面开口说道.想套一个人的话.最高明的手段不是直接发问.而是通过再普通不过的言谈.让对方自己说出來.吴志远此时就是用的这种手段.
那人略微回头.笑道:“小的是跟二当家的.之前从來沒來过海阳县城.这次跟着二当家來到总舵.也是三生有幸.所以三当家您会觉得小的面生.”
吴志远闻言对心中的猜测更加确定了几分.这大当家和二当家的关系想必也并不怎么和睦.否则这个二当家手下的小喽啰不会在吴志远面前说大当家的坏话.
两人到了城东郊后再折向北.穿过一片树林.便看到四五座房屋挨挨挤挤的簇拥在一起.似乎是一座庄园.
那人停了下來.超吴志远弯下腰一伸手.示意吴志远先行.吴志远点了点头.径直朝那庄园的大门处走去.
门口站着三个人.见吴志远和那喽啰走來.连忙闪到门两旁.毕恭毕敬的朝吴志远喊了声“三当家”.吴志远也不理会.跨过门槛直接进了庄园的天井.
天井内一片空旷.一眼便能看到对面大厅内灯火通明.北首供桌上点着两支蜡烛.中间摆放着一个硕大的猪头及几盘瓜果点心.桌前香炉里青烟袅袅.好一派香火鼎盛的场面.
桌旁左首坐着一个年约五十的男子.下首两侧各有四张太师椅.只有左侧首座上端坐着一个中年男子.其余七张太师椅都是空着的.厅内两边各站着一排彪形汉子.不问可知是这宝林堂中的弟子.与死去的冯天德等人相同.所有的人都以黑布蒙面.
听到门外响起脚步声.厅内两人全都转头看向门外.坐在下首那名中年男子本來严肃的脸上突然涌出笑意.一起身朝吴志远迎了过來.一边走一边朗声笑道:“老三啊.你可回來了.这么多年了.你这红布蒙面的低俗习惯可是一直沒变啊.”
那中年男子拍了拍吴志远的胳膊.显然沒有发觉眼前这个三当家有什么不对劲.
吴志远眼神犀利.一看这落座的次序.就知道坐在正北首的是大当家.此时他坐在座位上.屁股一动不动.似乎是在等吴志远这个三当家过去行礼.真是架子十足.而迎上來的这个笑面虎必定就是二当家了.因为吴志远看到.跟进來的那个跑腿的小喽啰站在了这个笑面虎的身后.
“又让二哥笑话了.”吴志远捂着鼻子说道.眉头一蹙.“阿嚏”一声.打了一个喷嚏.
二当家一愣.假惺惺的关怀道:“三弟受了风寒.”
其实.吴志远这个喷嚏是装出來的.一个人的脸可以用布遮住.但声音根本无法掩饰.况且吴志远对冯天德声音早已毫无印象.在这两个狡猾的老狐狸面前.吴志远极有可能会露出马脚.现在他假装受了风寒.这样一旦面前的这两个老狐狸发现了自己声音与以往不同.也便于解释.
吴志远喘了口粗气.故作忧伤道:“唉.最近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我也是四处奔波.身体多少就有些撑不住了.”
在现在这种场面中.吴志远不敢随意说话.每一句话都有可能露出马脚.他是从那小喽啰口中得知宝林堂发生了大事.但究竟是何大事.他也不清楚.所以话中只能点到即止.
二当家沒有说话.只听北首端坐着的大当家朗声道:“你是纵欲过度了吧.”
大当家这句话饱含讽刺,看來这冯天德好色之名在外,已经成了人尽皆知之势了,大当家显然对吴志远的迟到颇为愤怒,说这句话时,屁股依然沒有离开太师椅,
“见过大哥,”吴志远上前抱拳道,“小弟的确是外出查探了,并沒有做什么寻花问柳之事,回來的晚,还请海涵,”
抱拳施礼是江湖中人的规矩,吴志远混迹江湖有些日子了,对这些礼节也是稍微有些认识,此时对大当家抱拳也经过了一番深思熟虑,但他对初见面时的寒暄之语却不精通,同时也不知道这大当家与真正的冯天德见面时会是怎样一番情形,只能小心谨慎的说点皮毛话,
大当家脸上的怒色稍微平缓,扫视了吴志远一眼,他的脸上蒙着一块黑色粗布,只露出一双浓眉大眼,目光矍铄,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吴志远与他目光相接,甚至有些心虚胆怯,
“你的私事,我向來不过问,但是今天是我们宝林堂各分舵聚会的日子,你身为地主,不仅不出门迎接,还迟迟不到,是不是有些太不像话了,”大当家目光看向大厅,声如洪钟,
“是是是,小弟知错,”吴志远额头不禁冒出冷汗來,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应对这种情况,这大当家既然被人称呼为“大当家”,自然坐着宝林堂的第一把交椅,万一因为这个冯天德行事不端,一怒之下对吴志远这个假冯天德施行家法帮规,那可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了,
大当家锐利的目光瞅了吴志远一眼,正要再开口说话,先前那个跑腿的小喽啰上前躬身道:“大当家,吉时已经到了,”
大当家“嗯”了一声,转身从供桌上拿起一炉香,在燃着的蜡烛上点着,对着供桌拜了几拜,毕恭毕敬的将香插进了香炉中,
与此同时,站在大厅门口处的四人将大厅的四扇门全部关了起來,
二当家沒有言语,径直走到大当家身后左侧站定,吴志远一愣,但旋即反应过來,也学着二当家的样子走到大当家身后右侧,紧接着,大当家与二当家双腿一弯,朝供桌双膝跪地,吴志远不敢迟疑,也跟着跪了下來,
对着正北供桌五叩首之后,三人站起身來,大当家与二当家各自回到自己的座位,吴志远心领神会,也返回到自己的座位坐下,
宝林堂实为洪门分支,据洪门秘册所载,洪门真主为朱洪竺,军师为陈近南,大将为万云龙等人,也有传言万云龙其实就是郑成功,洪门最初起于福建,以南少林寺为主动机关,始于清朝康熙年间,后演变为反清势力,因受到满清统治阶级的围剿,洪门弟子分散各地,从而成立了不同的分支,经过时代的演变,当初反清复明的初衷已经不复存在,各分支也几经易主,良莠不齐,也有少数沦为土匪流寇,洪门正统的规矩颇多,也极为复杂,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一些分支将祭拜的繁文缛节逐渐简化,宝林堂即是一例,帮内聚会也仅仅是定下吉时,对着祖宗牌位叩拜就算完了,
三人各自坐定之后,大当家扫视了一眼二当家和吴志远,表情严肃的开口道:“今天召集大家前來总舵,本來是有两件要事相商,不想事情却发生了变故,”
吴志远闻言身体微微耸动,心想,莫非他说的变故就是那个小喽啰口中所说的大事,
正暗自揣测,只听大当家继续道:“老四老五老六老七老八,这五位舵主前日傍晚一同來到海阳地界,但人还未到总舵,就无缘无故的失了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如今已经过了宝林堂大会的吉时,这五人还是沒有消息,恐怕真的是凶多吉少,”
二当家接话道:“老四和老六跟老三一个德行,都好女人那口,说不定出去风流快活去了,一时忘了时辰,”说着,他嬉笑着看向吴志远,
吴志远被他看得脸上火辣辣的,仿佛他说的真的是吴志远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