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就要下山了.”老妪抬头看向西边落日晚霞.并未直接回答吴志远.
“不碍事.晚上我也能找得到.只要您告诉我位置就可以了.”吴志远并未细心揣摩老妪的话中之意.
“你现在就去.”老妪突然转头看向吴志远.眼神极为凌厉.
吴志远被她这突如其來的凌厉眼神一盯.不由自主的浑然心惊.他急忙支支吾吾的回答：“是……是.现在就去.”
老妪缓缓点着头.眼珠在眼眶之中转了三圈.伸手向西方一指.叹气道：“董家大宅就在西面.你顺着这条街一直往西走就看到了.”
吴志远顺着老妪的手指指向转头西望.这条街的繁华几乎就到他所站立的位置戛然而止.此处以西并无行人.两侧的房屋也门窗紧闭.偶有阵阵冷风吹过.片片落叶在地上打着旋转.显得十分凄凉.
一个县城的同一条街的繁华程度会有这样强烈的反差.倒是令人十分费解.
吴志远无暇多想.向那老妪点头致谢之后.便顺着街向西走去.
老妪看着吴志远渐渐远去的背影.脸上浮现出古怪而复杂的表情.
吴志远是从街东一直走过來的.所以他可以说是见证了这条东西贯穿栖霞县城的主街的繁华与落寞.街东人声喧哗繁华异常.街西却是人迹罕至落寞不堪.他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造成了这种局面.但心底隐隐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再往西行不时发现街两侧有倒塌的房屋.这就说明这里已经多年沒有人住了.铺街的石板在常年阳光暴晒下也几乎全部破裂.双脚踏在上面发出“咔咔”的声响.吴志远回想起老妪那怪异的表情和动作.开始怀疑那老妪是否在恶意晃点自己.
就在吴志远心里打起退堂鼓时.前方不远处一座大宅引起他的注意.
吴志远几步上前走到大宅门前.只见墨漆大门紧闭.门旁两座石狮.再仰头一看.门上横挂牌匾.上写“董宅”两个大字.看着气势.一看就是大户人家.联想到董倩的身世.吴志远确信这就是董清秋的宅邸无疑.于是走到门前叩响了紫铜门环.
吴志远敲了半天始终不见有人应门.他心中疑惑.莫非宅院主人因事外出.但看这恢弘气势.这种富贵人家府上肯定有丫鬟家丁.怎么会连个应门的都沒有.
吴志远站在门口踌躇片刻.心想不如先找客栈住下.明天一早再來.打定主意后.便回身走下台阶.就在这时.身后响起“吱嘎”的开门声.
吴志远蓦然回头.只见墨漆大门的门缝中露出一双眼睛.眼神阴冷的向外打量.见吴志远站在台阶下.冰冷开口发问：“是你敲门.”
“哦.是的.我叫吴志远.请问这是不是董清秋府上.”吴志远急忙踏上台阶几步.这时他才看清开门的是个中年妇女.虽然只开了一道门缝.吴志远仍然能看清她白得吓人的脸庞.
“你有什么事.”中年女人不答反问.虽然她沒有直接回答.但她的反问已经给出了答案.吴志远确定沒有找错门.
吴志远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題.他思索片刻.谨慎答道：“是董倩小姐让我來的.”
吴志远话一出口.便觉得自己有点愚笨.董倩死于百年前.死时也不过二八芳龄.现在董家的人怎么会知道董倩是谁.
原以为对方会出言追问.不料那中年女人听到“董倩”的名字时.脸色突然大变.她突然打开大门.神情严肃的对吴志远说道：“你进來.”
中年女人话音落毕.转身就向院内走去.吴志远跨进大门前.突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那感觉就像是有一双眼睛在背后盯着自己一般.他下意识的回头一看.沒有发现任何异常.只是此时夕阳已然西落.天色已经黑了.
董宅的宅院非常大.天井中央有一座巨大的假山.假山有两人人多高.山上松木林立.怪石嶙峋.凉亭灰瓦红柱.形态十分逼真.只是比真正的凉亭要小得多.显然这只是假山的装饰之作.宅院东侧有一座真正的凉亭.亭下石几石凳一应俱全.凉亭依水而建.亭旁就是一座面积不大的人工湖.不过此时湖底干涸.并无湖水.
单从这宅院的布局.吴志远就断定当日在龙山下董倩述说往事时的所言非虚.这董家在百年前的确是官宦世家.也就是到了董倩的父亲那一辈.才家道中落的.不过历经百年传到董清秋的这代人的手中时.家产祖业仍能保存完好.已经实为不易了.
那中年女子走路很急.脚步极快.吴志远跟着她一路穿廊过巷.最终來到一处空地上.地上枯草丛生.仿佛好久沒人打理.
“就在这里说话.”吴志远环顾四周.虽然光线暗淡.但他看得清这空地的北侧是马棚.不过马棚是空的.而南侧小屋像是柴房.西侧则是一排并列的茅草棚.吴志远一眼便看出那是茅厕.这茅厕的搭建模样跟农村一般无异.想必是下人们使用的.
中年女子沒有理睬.默不作声的走向南侧的柴房.轻轻拉开木门.然后闪身走了进去.吴志远还沒走到门口.里面就亮起了油灯光.
“说吧.你是如何知道董倩的.她现在在哪里.”中年女子盯着刚进门的吴志远发问.
“这个……说來话长.”吴志远沉吟片刻.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那就挑重要的说.快说.”中年女子仿佛十分焦急.言语中含催促之意.
吴志远想了想.便直截了当的从百年前董倩随父亲上京赶考说起.将她如何在吴家村遇害等细节毫无隐瞒的说了出來.只是他沒有表明自己的身份就是吴家村的后代.这样做的原因一是出于私心.免得给自己带來麻烦.这董家人若知道吴志远就是害死董倩的凶手的后代.自己肯定难逃罪责；二是根本沒有这个必要.他要做的就是将董倩的尸骨带回來安葬.沒必要节外生枝.
中年女子一直默不作声的听着吴志远的述说.眼眶中隐约泛起泪光.显然是动心所致.
“你叫吴志远.你也姓吴.”待吴志远全部说完.中年女子沉默片刻突然厉声问道.她并非易于之辈.显然已经猜到了吴志远的身份.
吴志远心里暗叫不妙.
“哦……我……是的.”吴志远暗暗责备自己太过大意.在大宅门口时自己曾报过姓名的.看來这下隐瞒不了了.
不料中年女子并未继续追究.而是话锋一转继续问道：“那你这次來是何目的.”说着.她的眼睛上下打量吴志远.目光落在吴志远肩后背着的衣服包袱上.于是不等吴志远回答.再次厉声追问：“你肩膀上背着的是什么.”
“我这次來.就是要将董倩姑娘的尸骨带回祖上安葬.以慰她泉下安心.这衣服里包裹的就是董倩姑娘的香骨.”吴志远说着.就要将肩头的包袱解下來.
“停手.”中年女子突然沉声喝止了吴志远解包袱的动作.
吴志远被她这突然的一声闷喝吓了一跳.抬头看向中年女子.虽然沒有说话.但脸上的表情已经表明了自己的疑惑.
“你找错人了.”中年女子的回答令吴志远的心像突然掉进了无底洞.
“找错人了.这难道不是董清秋府上.”吴志远解包袱的动作突然顿住.怀疑的看着中年女子.
“不是.这里沒有董清秋这个人.”中年女子断然否定.
吴志远对中年女子前后的表现反差之大十分不解.自己在大门外就表明了自己是寻董清秋而來.同时说过董倩的名字.这女子才将自己带进门.一番对白也看得出这女子对董倩的下落颇为在意.不想对话过后.她居然说这里并非董清秋宅邸.这到底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