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祎点头：“我信。”
老朱说：“好，那你要记得，我们曾经合作过，还合作得很愉快。”
“忘不了的。”
老朱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们是好兄弟。”
陈祎重复：“好兄弟。”
然后老朱就走了。
陈祎一直看着他的背影，直到那背影消失在地平线。
柳依依说：“我们该走了。”
陈祎问：“我以后还能见到他吗？”
柳依依说：“不知道。”
“嗯？”陈祎回头，“这种情况下，一般不都是会说一定会见到这种话来安慰人的吗？”
柳依依说：“我说实话，毕竟如果有一天和你分开了，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再见到你。”
“你不是一直在找你的意中人吗？你有那恒心，肯定也能找到我。”
“就一定是我找你吗？说不定是你找我呢。”柳依依瞟他一眼，“我能找到你，你未必能找到我。”
“也是，我这种孤傲的人，是不会去找别人的。”
陈祎和傻子、柳依依一起往黄风镇走。
傻子蹦蹦跳跳的很开心：“回家家，找妈妈，吃饭饭，喝奶……”
人傻太难控制，陈祎只好拉着他，想到这一晚上的折腾都是因为这一个傻子就气不打一处来：“我警告你，回家以后要听你妈的话，晚上不要乱跑，不然我代表你老母揍死你！”
半天没有声音，陈祎不耐烦地转过头：“听到没……”
依然是没有回应，陈祎脸上却被溅了一脸铁腥味的粘稠液体。陈祎眨了眨眼，摸了一把自己的脸，一脸血，看向自己的右手，手上拉着一截断臂。
黄风怪飞在不远处的空中，抱着缺了半个胳膊的傻子，手指扣在傻子的喉咙上，扣出了几个窟窿，傻子身体抽搐着，翻着白眼，身上血流如注。
“想走！”半边脸被炸得血肉模糊的黄风怪怒道，“没那么容易！”
他手一扯一伸，傻子被扯得四分五裂，残肢肉片乱飞。
“去死吧！”黄风怪朝着陈祎冲来。
陈祎惊得动都动不了。
柳依依一把推开陈祎，双腿踢上黄风怪，两个妖怪厮打在一起，但显然是柳依依落了下风，陈祎在旁边看得揪心，喊道：“打女人，你要不要脸！”
黄风怪瞪眼：“你说什么？”
“他说你不能小看女人！”柳依依趁着黄风怪瞪眼的功夫踹了过去，竟也把黄风怪踹出了老远。
柳依依空中一转，外衣已经脱下，在里面装满了土雷，她把那一包土雷朝着黄风怪扔去，然后拉着陈祎跃开。
一阵巨响，惊天动地。
柳依依和陈祎被爆炸的气波带出了十余米远，落下之后，碎石沙粒黄土纷纷扬扬地落在他们身上。
待爆炸声消去，沙尘散去，柳依依从土堆里爬出来，满脸黄色尘土黑色烟灰，身上土也来不及拍，就用手扫地上的土，叫道：“陈祎！陈祎！”
听得一声咳嗽，陈祎从土中坐了起来，满身满脸的土，柳依依松了一口气，才发现自己的失态，站起来道：“这次我用了那么多土雷，他不死也得重伤，我们可以安心了。”
陈祎“哦”了一声，抬起手，想要擦掉脸上的土，忽然看见一截断臂，他自己都没有知觉，自己在一直紧紧地抓着这截断臂。
那傻子死了。
他死死盯着那截断臂。
柳依依见他痴了一样地看着那截断臂，问：“你没事吧？”
陈祎问：“黄风怪追来了，你怎么没有发现？”
柳依依反问：“你怪我？”
“我不怪你，我怪……”那句我自己被他咽了下去，他说，“怪他命不好。”
柳依依抿了抿嘴，眼睛闭了一会儿又睁开：“对不起。”
陈祎说：“你没必要道歉。”
柳依依说：“对不起。”
陈祎吼道：“我说你没必要向我道歉啊！”
柳依依提高了声音：“你吼什么，我都说对不起了你还要朝我吼！”
陈祎吼：“你没必要和我道歉！你为什么向我道歉！你什么都没做错！”
柳依依也吼：“你努力了那么久，都快要带他回去了，我却没有发现黄风怪追来了，这还不怪我吗？”
“我努力什么了？”陈祎甩掉手中的胳膊，“你和我说我努力什么了？我什么都没做啊！是你救出的我们！我什么都没做！我就是个废物！我什么都做不到，我有什么资格怨你？我自私自利满肚子坏水，一点都不在乎其他人死活啊！我不在乎这个傻子是死是活，他被妖怪吃了最好！不就是个傻子吗？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为什么在乎他？”
柳依依忽然静了下来，她问：“那你为什么这么生气？”
陈祎一下哑口无言，蹲下来捡起那截断臂，把袖子剥了下来。
柳依依安慰道：“有时候也是会有这种事的，努力很久，拼命很久，最后什么结果都没有。”她蹲下来，用轻松的语气说，“但往好处想，至少我们还活着不是吗？”
陈祎说：“我想静静。”
柳依依问：“静静是谁？”
陈祎捂头：“好老套了大姐，一点都不好笑好吗？”
“那你静吧。”柳依依起身，“我去换衣服洗漱，一会去找你。你不能乱跑，不然我抽你。”
陈祎拖长了声音：“知道了，你那么厉害，我逃不出你的手心的。”
五、
黄风镇。
陈祎走进了一间房子，这屋子家徒四壁，一个瘦弱的老妇人正坐在椅子上哭，旁边站着一个老头。
陈祎沉默了一会儿，说：“对不起。”他递上了半截被血浸透的袖子。
他身后，一堆人趴在门口往里看。
老妇人接过袖子，到手看，大哭道：“这是我儿子的袖子啊！我儿子的断袖啊，儿子，我的儿子！断袖……”然后一翻眼，晕了过去。老头连忙扶住老妇人，给她顺气，老妇人好容易顺过气了，依然大声哭道：“我的儿子啊，儿子啊。”
陈祎看着他们看了半晌，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两锭银子放在了桌上。然后转身往外走。
走到屋门，还能听见老妇人的哭声。
扒在门上那些人抬着头看着陈祎。
有人问：“你去救傻子？”
陈祎点头，又摇头。
又有人说：“你傻不傻，鬼都知道他没救了，你还去，是不是傻？”
陈祎摇头，又点头。
一人问道：“傻子是不是死了？”
陈祎说：“死了。”
另一人问道：“你为什么给他们钱？”
陈祎说：“顺手就给了。”
第三个人问道：“那你为什么不给我们钱？”
陈祎反问：“我为什么要给你们钱？”
一人理直气壮地说：“凭什么你给他们，不给我们？”
陈祎问：“为什么我给了他们就要给你们？”
又一人说：“我们一样穷，你给了他们，就该给我们。”
陈祎问：“为什么？”
还有一人说：“不给我们，你有没有良心？”
陈祎说：“嗯？这关良心什么事，你们不知道我本来就没良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