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腔滑调。”佛祖道，“尔喜怒哀乐皆流于表面，万事皆不上心，要你不笑又有何难。”

金蝉子哀声道：“你总不会让我一辈子都不笑吧？”

佛祖道：“等你度过劫难，无喜丸的效力自然会消失。”

金蝉子问：“那渡劫之后，我可以不当佛了吗？”

佛祖问：“为何。”

金蝉子回：“不开心，这里太正直太一本正经，不适合我，不适合我我就会忧伤、抑郁、空虚，狂躁，产生各种心理问题，这样很危险的啊。”

佛祖说：“无喜无悲，方可救世。”

“谁要救世啊。”金蝉子很想笑，他有无数种适合这种情况的笑容，嘲笑冷笑讥笑苦笑，但是他都忍住了，因为他现在不能笑。

佛祖道：“今日事毕，散会。”

众仙佛一哄而散，欢欢喜喜往外走。

金蝉子搭上长眉罗汉的肩膀：“谢谢你啊老兄。”

“谢什么？”

“你帮我说话啊。”

“哎，谢什么，”长眉罗汉拍掉他的手，道，“你这么作死，佛都救不了！”说完，怒气冲冲地走了。

金蝉子摇摇头，跟随众仙往外走，阎罗王却拿着生死薄满脸忧色地挡住了他的路：“金蝉子，你不好好轮回，做一个安静的美男子，转世到人间救什么人，那叫小虎的小孩本来就是应该溺死在泥塘里的，你救他也不是你现在的风格，到底为什么要救？”

金蝉子道：“佛祖有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阎罗王无奈：“你当我是第一天认识你，你现在是会救人的人吗？说真话。”

金蝉子叹道：“其实我是个好人。”

阎罗王说：“信你才鬼。”

金蝉子只好说：“我在泥塘里抓鱼吃，本来以为抓了大鱼，谁知道是个小孩，莫名其妙地救了个人，我也觉得很晦气的好吗？”

“我就知道是这样，可是你知不知道你救了他就改了他的命数，你知不知道……”阎罗王欲言又止，最后“哎”地叹了一口气，道，“你呢，你不只救了他，还脱了鞋子给他。”

金蝉子问：“鞋子又怎么了？”

“你知不知道你的鞋子太大他穿着不合脚啊！”阎罗王说，“因为不合脚，所以他多踩死了一只蚂蚁呀！你知道死了一只蚂蚁对世界影响多大，要修改多少遍生死薄啊。我们加班加点工作也是很辛苦，很--辛--苦--的啊。”说罢，手指搓了搓，往前一伸。

“有道理。”金蝉子说，“所以下次我见到有人溺水就去踩他头，让他溺得更彻底一点。”

阎罗王摇头：“你根本不懂，我不是那个意思。”又伸了伸手。

金蝉子说：“道理呢，你要说了我才能懂，你不说我是不会懂的，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就算是你肚子里的蛔虫，也不一定能懂你说什么，你们这些人话都不说明白，让人猜来猜去猜个毛线啊，很烦的。”

“你怎么那么笨呢！”阎罗王怒道，“救人事小，让我们一群地府神仙加班事大。加班费人工费餐饮费你多多少少报销一点……”

金蝉子抬头点向阎罗王身后的太乙救苦天尊：“你领导在身后呢，这么直白真的好吗？”

阎罗王转头对太乙救苦天尊鞠躬：“天尊，这家伙不上道，我能打他吗？”

“哦--”金蝉子指指阎罗王，又指指太乙救苦天尊，拖长了声音，“哦--你们一伙的！”

太乙救苦天尊摇头，看向金蝉子：“你救得了一个人，救得了天下人？”

金蝉子说：“什么？”

“业报当还。”太乙救苦天尊起袖御风：“一念愚即般若绝,一念智即般若生。”

金蝉子看着太乙救苦天尊乘风而去，挥手骂道：“神神叨叨的，神经病啊。”

一、

人人都道天庭好，天庭好，无苦无仇，无嗔无欲。人间喜怒哀乐，困苦离愁是丝丝云烟，生在地上，丝丝袅袅，想要往上飞。

但怎么飞，都飞不到那九霄之处，再浓再烈的烟，被风一吹，就散在了凡间，沾污不到天庭的一草一木。

那是一处桃源，一方极乐，是黑暗无法笼罩之处，是罪孽无处可容之处，是以人人向往，万物所钟。

无量欢喜。

所以草木修行，凡人修道，妖物修仙。世间各物，都想来这天庭走一遭。

已在这天上的，就是运气极好的佼佼者了。

所以金蝉子也觉得天庭无事，佛祖罚他在轮回台当个守卫，绝对是一件相当清闲的事情--总比下界应劫的好。

当值的另一个守卫正在一旁喋喋不休：“我和摩诃迦叶很熟的，你知不知道摩诃迦叶？当初佛祖拈花无语，旁人面面相觑，不敢揣度圣意，只有他笑了，于是佛祖将衣钵传给了他。我问摩诃迦叶，你那时候笑什么，你知道摩诃迦叶说什么吗？”

金蝉子照着镜子问：“说什么？”

守卫哈哈大笑：“他说看到大家的样子很傻，就笑了。哈哈哈哈，结果佛祖就把衣钵传给了他，说这是‘涅盘妙心，实相无相’你说好不好笑，是不是很傻？一个傻子和另外一个傻子惺惺相惜，然后大家被两个傻子糊弄。其实所有人都是傻子啊哈哈哈哈哈……”

守卫笑了半晌，金蝉子面无表情不为所动。

守卫又换了一个话题：“哎，你知道下界的女妖精都是怎么吸精气的吗？据说她们只要打啵儿就能吸走一个人的精气，只要嘴一对上，马上就能把你吸成干尸，天界几个好色的仙人都着过道，你知道天蓬元帅不？上次他遇到一个女妖精，差点被吸干，打了个啵儿下来，衣服都小了几个号，吓得他只能回来调戏嫦娥，他说至少调戏嫦娥没有生命危险，结果被发现打到凡间去了，哈哈哈哈……”

守卫又笑了半天，金蝉子还是面无表情，守卫凑上去问道：“你怎么一点表情都没有？”

金蝉子道：“我在练习面瘫。”

守卫问：“练习这个干什么？”

金蝉子说：“一笑就会灰飞烟灭，还是没有表情比较保险。”

“你怕死？”

“非--常怕。”金蝉子语气夸张地说道，“不只怕死，还怕疼。”

“放心吧，哥是个讲义气的人，”守卫拍胸保证，“你不能笑，我就不逗你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咦，那群人是干什么的。”

只见一帮天兵簇拥着几个神仙朝这里走来。

那群老弱病残，素质相当低的天兵跑到他们旁边，排成了一列。金蝉子转身就要溜，托塔李靖叫道：“哎哎，那个叫金蝉子的守卫，跑什么跑，知道自己身份吗？”

太上老君道：“一个小守卫，还想违背李天王的话？”

金蝉子在原地转了一圈，在队伍里立定站好。

旁边天兵神色紧张，脸上全是汗，金蝉子小声问道：“什么事儿啊？”

那天兵道：“你看西边天空。”

金蝉子看过去，西边天空微微发红。

天兵道：“九幽地狱的大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