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心有些难过,许是因为此刻面容沉静似睡的君邪看起来像是死了,再一看身旁丁玲僵持的表情,唐心意识到丁玲隐瞒了什么,问:“如果没什么问题,你怎么显得比我还紧张?”
“我紧张是因为这次的事除了三皇之外,没人插手啊。”说完这话,丁玲盯着君邪的睡颜,垂下头去,“可惜现在还看不出个所以然来,等个十几二十年,不用看也知道来龙去脉……”
“不用等那么久,七八载就够了。”
唐心果断的说着,引来丁玲的好奇:“为什么是七八载?”
“七八年就能看清那叫蒹葭的女子是不是和天星小时候长得像。善存大帝不可能平白无故的找君邪一同去历劫,还安排一个驭甲人偶女子陪伴,既然劫难同感情有关,必定和现实中的某段经历有关,除了天星,我想不到别的理由。”
往事依旧历历在目,尤其是神天宫与战魂交战最后发出的那道白光,唐心亲眼目睹天父明烨紧紧拥住天星的场景,除她之外,当时幸存的、在场的数人皆有目睹,她想不到除了天星这个原因之外,还有什么原因会让雷厉风行的天父突然想要看破红尘……
想到此处,唐心便盯着君邪的睡颜无奈笑了起来:“你知道吗,只有身陷红尘、靡靡不拔的人才会想要看破红尘。”
“那尊主呢?”丁玲不解的问,“他为什么答应陪着去?”
闻言,唐心笑了,神色淡淡的:“这几天不见周悦,想必周悦是跟着他一块儿去了,你刚又说除了三皇之外,此事不允许旁人插手,我想君邪一定很好奇劫难中他不曾经历的部分,与他无关的部分都发生了些什么。”
“啊。”丁玲感叹了一下,再一次惊讶的盯着唐心道,“和尊主在一起一千年,主子倒是变得比我更了解尊主的心思了。”
“这有什么难猜的?他就是好奇心太重,觉得有趣罢了。”
他在时,她是他眼中、心中,被戏弄就会脸红的小女孩。
他不在,她就不能只做那个单纯的女孩,成为防备一切的幽冥神宫女主人也是万不得已。
离开禁地,意外的碰见了刘子晴,她身上的衣,兰花一样的颜色,秀致的眉挑了挑,坦坦荡荡的伫立廊下看着她们:“我是负责看守冥皇肉身的暗卫之一,你们有人想陪我喝酒守夜吗?”
唐心怎么想也想不到君邪居然会找刘子晴帮忙看守肉身。不是对刘子晴的法术不信任,而是慕容馨寄居在子晴体内,君邪找子晴做这件事时,到底考虑过这个因素没有?
但仔细一想,唐心选择了沉默。千年前的旧事或许只有她还记得,慕容馨说不定早就忘了曾经对君邪的感情,已经不在意了呢?
最终丁玲离去,她留下来陪刘子晴喝酒。
漆黑的檐廊拐角处有一间四方亭,里面摆着一张四四方方的小几,摆着三两酒具。
子晴坐下时撩起了一旁被冷风吹起的纱幔,拿出藏起来的食盒,将下酒菜一一摆上桌:“你脸色不太好,适合喝些酒压压惊。”
伸手摸了一把被冷风吹得冰凉的脸,唐心知道什么事都瞒不过刘子晴,便将中了鬼咒的事告诉她,还告诉了她一些不敢对丁玲提及的事。
“其实,早在君邪离开那天我就因为腹痛在榻上躺了一会儿,下半夜浑身就开始发凉,如今想来,或许便是那时中了鬼咒吧。”唐心一边喝水,一边说着,“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离开千年的缘故,再回来这里,我总觉得有什么地方变得不一样了。或许是因为心境和气氛与以前不同了吧。”
“我能理解你说的心境,至于气氛……”刘子晴抬了抬眼,无比镇定的看着她问,“你知不知道那时候冥皇怎么突然找驭甲人偶代替他宠幸那些女人?”
唐心摇摇头,不是因为厌烦了吗?就算他天性风流,也不会喜欢来自战魂一族的焰火小公主焰巫成天出现在他身边,即便不是怕被威胁,也会考虑到北监视的情况。
在唐心看来,这两点是最大的原因,但刘子晴接下来说出口的话却令她浑身发寒:“因为焰巫怀孕了,自三皇开天辟地、冥皇建立幽冥神宫以来,焰巫成为冥皇身边头一个有孕的女子。”
刘子晴说这话时没有看她,但也猜到了唐心脸上会露出怎样震惊和悲伤的感情,继而也放缓了声音,如实解释下去:“来到冥皇身边的女子在侍奉他之前都曾服食绝孕的药丸,也不知这焰巫是没吃,还是她做了什么手脚,不管这孩子是怎么来的,最终也死在了冥皇的鬼咒之力之下……”
“你应该还记得吧,那时你我在黑暗幻境的山洞,天河神女现身相助后,天地追杀令引来的游魂就越来越少,你我都以为是因为她灵气太强的缘故,后来我稍稍打听了一下才知道,原来是焰巫失子,已经顾不得来杀人了……”
后来刘子晴还说了什么,唐心已听不清,缓缓闭上双眼,握着酒杯的手指有些发白:“丁玲她们知道这件事吧?一直瞒着不告诉我?你是不是知道最近我也在服药,一碗碗都是君邪亲手端给我的,才特意提醒我,我也会和她们落得同样下场?”
“想哪儿去了?你喝的那些是补药,幽冥神宫阴气太重,长久下去,各个女子都无法怀孕,你不喝那些药,才没有怀孕的机会。”
说罢,刘子晴便将她冰冷的手紧紧一握,“真的,我又不是他的人,不会像其他人一样瞒你骗你。总不会这么多年和他在一起,你都没发现他待你是不同的。”
“我见过他杀人,见过他杀掉陪伴在他身边的女人,见过他作践她们的各种方式,见过他最为冷酷无情的一面,以为将焰巫送上祭天台遭受水刑已经是最残忍的手段,没想到,他居然连亲生骨肉的性命都不放过,你说,会不会因为我是不同的,有一天激怒他之后,他会对我做的更绝更狠?”
无奈的话语掩在刘子晴的叹息声中,唐心虽然讨厌过焰巫,但那恨太短暂,无忧无虑的时日里甚至忘记恨过这么一个人,可到头来,在了解所有真相之后,她对焰巫的同情大过了仇恨,那时候的焰巫也不过是个孩子啊,他怎么能对她这么狠?
可这时,刘子晴却摆出了一个更为现实的问题:“难道你想看着焰巫将孩子生下来?想看着她和冥皇的孩子和你一起活在幽冥神宫?或者你会想,如果他有了别的女人,和别的女人有了孩子,就不会和他在一起,但这些可能,难道冥皇就不曾想过?如果不是在意你的感受,为什么连蒹葭只是个驭甲人偶这样的小事都告诉你,却不想让你知道焰巫曾经怀孕这件事?同情可以有,可同情太过就是虚伪。你若是还不信,我带你去见一个人,见到那个人之后,相信你会明白焰巫腹中的孩子究竟是怎么来的。”
虚伪?
她到底露出了怎样的表情让刘子晴觉得她虚伪?还是她太不了解这件事的结果会造成的伤害,才会有这样的误解?
无论如何,唐心不想被刘子晴讨厌,拉着走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偏眸问她:“你说的那个人是谁?”
“秦钟月,潘梦莹和秦铭的女儿,我将她带来了,曾经我对战魂一族来历的种种猜测已经从她口中得到了证实,如果她说的是真的,那么这次用生辰八字对你下鬼咒的人,就是另一个来自焰火族秦家的女人秦怀盈,你曾听过她的名字,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