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岸追上来时,我看着他,竟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而他眼中的惊讶之色也还未消失,再次紧紧抓住我的胳膊追问:“你刚说什么?你说,灵龙,死了?”
是啊,他死了,封印神魔而去……
即便真的有他所说的来生来世,这辈子,也是再也见不到他了……
就算月灵可以封闭我心底对灵龙所有真实的感情,却也无法封闭我所有的无奈和伤痛。
当我双腿发软,跌倒在地时,杨岸连忙再次伸手将我扶起。
可我却不想起来,一点儿也不想起来。不想面对现实,不想面对真相,我连自己都无法面对,为什么就要面对他的死亡?!
手指拽紧时,除了抓紧灵龙留下的发,还拽紧了肌肤,杨岸无奈叹了口气,蹲在我身旁:“他是不是知道你出现后东魔就会出现,所以才一直在梅城县李午家中等着东魔出现?”
是,除了这个,还能有什么解释?
可林皓白太镇定,镇定到连杨岸都怀疑他一早就知道这些事。当他忍不住问出心中疑问时,林皓白的声音亦如灵龙在幻境中对我说话时那般的视死如归:“流素死后第七天,午夜电台播出的故事就已经有所预示。她说的不错,魏琴琴的确是被东魔所化的男子迷惑,从那以后,魏琴琴就成为了东魔手中的傀儡,但他们需要传开这起灵异事件,将我们引来,李午是个很好传播点,他们借用了这个传播点……”
“可底下密室又是怎么回事?那些仪器到底是不是李午弄的?”
“是。”面对杨岸的疑问,林皓白静若止水的说着,“一切如同李午手稿中所写,他自己准备了那些东西,想要将梅城县所发生的一切告诉全世界,但他并不成功,直到被魏琴琴的亡灵跟踪杀死也不成功,可死后,他化作了怨灵,倒是成功了……”
“所以,那天晚上,我和璎珞没有听到的内容,就是今天所发生的一切?你和灵龙一早就知道即将发生什么,故意在分头行动,一个引发剧情,一个就去封印东魔?!”
他震惊的语气或许是因为林皓白的隐瞒,可如今,他们隐瞒了什么,计划了什么,于我而言,已经毫不重要。
缓缓呼了口气,我将灵龙留下的墨发放入口袋,起身拍去身上的尘土,看着杨岸和林皓白说道:“走吧,回梅城县看看,看看李午的亡灵还在不在。若是还在,那便封印了他再走。”
“等等。”我以为他不会再和我说话,但林皓白却在这时拦住了我的脚步,依旧平静到无悲无喜的说,“不用去了,两位师叔已经带着你姐姐帮我们收拾好东西,此刻就在县口等我们,走吧,李午的灵魂已经随着封印消失,那里,什么都不会有了。”
是吗?
什么都没有了,是吗?
早料到会是如此结局,早料到会是如此,可当我连哭都哭不出来的时候,我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再拥有什么。
可这时林皓白却将他的手机递给了我:“枝枝也在。灵龙说,或许,你会想见到他们。”
是怕我难过或自责,才让这么多人来陪着我的吗?
我犹豫而尴尬的从他手中接过手机,上面有灵龙发给他的最后一条短信:“我不在了,别为难她接受任何人。”
“难过就哭出来,你不能总是这么憋着。”
当我缝好一个绣包,将灵龙的头发装进去时,姐姐坐在我身旁长长叹了口气,说出了这句话。
可我哭不出来,从他离开的那天起,我就再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也未曾流下过一滴眼泪。
不是我冷漠无情,而是月灵对我所做的事,早已封闭了所有我对灵龙应该有的感情。
以致他离开后,我一直待在封灵族,待在旁人无法打扰的地方,专心致志的绣这个荷包,心无旁骛的念着封灵族的经文替他超度,哪怕这样的举动什么也改变不了,可除此之外,我也不知道还能为他做什么……
“他后悔了。”
“什么?”
“之前他一直劝我和他一起封印东魔,摆脱月灵的操纵,可他后来却后悔了……”
放下手中的荷包,我皱了皱眉,这或许是我这些天来唯一无法想明白的事,他明明有所决定,明明还问着我愿不愿意,怎么转眼就先走了?
先我一步离开,将我留在不属于自己的人生,还要我好好活着,活到所谓的此生生老病死时……
他们怎么总是这样,喜欢帮我做决定呢?
“璎珞,你还是想办法哭出来吧,你现在这个样子,我看着都难受。”姐姐从来不是感伤的人,也从来不喜过问他人的心事,唯独这一次,她对我说出了这样的话,还紧紧的抓住了我的手说,“如果真的如你所说,有过那么一刻,真的有过那么一刻,疼痛帮你唤醒了真实的自我,那就再试一次,再问问自己,你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我点了点头,抬眸冲她一笑,突然想到一件事,想要说给她听:“姐姐,你知道吗,灵龙离开的时候没有叫过我的名字,林皓白也再也没有叫过我的名字。你说,是不是他们害怕叫出我的名字时,真正唤醒的,却不是我这个人?”
她似乎不明白我的话,轻轻皱了皱眉,思绪时,石壁上的锁魂珠已是一片流光划过。
“时间不早了,我不打扰你休息,先回去了。”
说着,我便拿起绣包起身,不想在那暗袍女子出现时,有所打扰,可她若是真在吸食我和姐姐体内属于月灵的魂魄力,想必也是我和姐姐唯一的希望了……
回到自己的房间后,枝枝正拿着符纸等我:“你真的确定要做这件事吗?”
“嗯。”我点了点头,从抽屉里找出一把剪刀,从发丝上剪下一缕头发,和绣包中灵龙留下的发丝混合在一起,编成一个同心结,一边编织,一边对枝枝说,“上次试的时候,我发现真实的自我被唤醒时,情绪有些难以自控,用灭魂神针一针针扎下去倒是于性命无碍,可是改用刀,我真怕自己会一时失控扎死自己。”
“值得吗?”
当她问出这话时,声音已有几分哽咽。
我看着她临近生产的肚子,无奈一笑:“感情的事,你比我更固执,不是一早就知道,这样做,值不值得吗?”
闻言,她也笑了,笑容那般的苦涩,像是想到了那个令她魂牵梦萦的人,尽管眼中那般凄然,我却好想像她一样,拥有真正属于自己的爱情和人生。
符纸在掌心化开,巫术之力展现,红光一现,遁地而去,不过眨眼之间,就已来到神女门。
深夜时分,周遭无人,空荡荡的石殿中回荡着彼此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