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在夏言看来那段过去不被任何人提及再好不过,偏偏今早苏卿尧突然道破此事,让他此刻依旧心里不爽。
我正欲劝说,可苏卿尧却表现得十分坦然:“不是冥鸢,是天星,她在完成曾经的使命,若非她突然对母亲提及此事,谁都不知道你当年混入封灵族拜师学艺,就是为了杀了自己的师父取而代之!”
可见,苏卿尧的脾气也不怎么好,只是这两个男人越说越过分,俨然没把我当回事,我实在有些不好受的握着夏言的手猛然一掐,终于成功的让他闭口不提当年,十分尴尬的偏过眸去。
最后,在这尴尬的气氛中……苏卿尧长长叹了口气,看着我说:“天星插手的事,永远别过问原因,知道吗?”
我点了点头。
心想这不能过问的缘由,怕是同连师父都不敢轻易提及的星盘之事有关……
只是,那时雪绒绒提及的“他们”,除了天星神女和朝阳公主之外,还有别的什么人呢?
原以为这件事可以就此了结,可吃过午饭回家之后,夏言便再次沉默不语。
我不知道这个时候说什么才能让他不去想那些早已过去多年的旧事,只好犹豫的拉着他的手抚向腹部,低声问他:“或许现在我们可以放手驱魔的事,专心抚养这个孩子,你觉得呢?”
他握了握我的手,不轻不缓,却转而将我拉入怀中,靠在我肩头深吸一口气说:“有件事必须告诉你,烟云十三国末年发生的种种恩怨,并非我有心要从你手中夺取封灵族,而是……而是你师父与大帝成婚前,与朝阳宫牵扯甚广,你又刚好冒充了你师父的身份,所以……”
“所以你当年真正想杀的是我师父,不是我?”
“我同白家和凌家又没什么瓜葛……”
“那……为什么对朝阳宫……”
“你就当我不爽吧。”
显然,在这件事上他没有说实话。
不过,不管出于什么原因,皆已是陈年旧事,当年他有本事杀人是因为对手是我,换作师父……他哪有那个机会?
即便所有的事都已经说开了,但夏言还是变得很奇怪,因为我怀有身孕的缘故,他几乎已经戒烟。今早那样的情况我完全可以理解,可当他同我说完这番话之后,又独自走上阳台掏出烟盒时,我便有些不解的打量着他寂寥的背影说:“还有什么事让你担心的吗?”
命定姻缘的事已经彻底解决,按理说以后都不会发生任何事将我们分开,他应该高兴才对,为什么还是一副心事重重的的样子?
“除了担心你生气之外,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他背对着我漫不经心的说着,可我总觉得他不像是在担心我会生气。
话说如果我真的会生气,会在意,曾经有无数次可以不顾他生死,当然,他也有很多次机会可以对我置之不理。
可他没有这么做,我也没有。不顾天命的活了这么多年,所有事都好好的按照我们所期待的那样发展,他真的……没有什么好再担心的了。
唯一让我有所顾虑的是午夜梦回时,当前世的记忆唤醒所有真相,他就那样拿着剑站在我身后,满目仇光的将我抽筋剥骨。
所以,是复仇吧?
当年师父在成为封灵师之前,武功绝学亦是名扬天下,自然也有不少仇家。
他误以为我就是柳暮雪,就是他想要复仇的人,殊不知我真实身份乃白家后人……不过轮回之后,他怕是知晓了此事,始终心存内疚的不愿提及,一心只想着给予弥补……
唉,说到底所有事都是误会,如果可以重来一次就好了……
不过这件事我真只是想想而已,当一片蔚蓝水光自眼前悄然展开,夏言不明所以的连忙丢下手中烟蒂朝我奔来时……
我只觉一道暖光将我们重重包围,终于明白为什么雪绒绒会说天星神女做事素来我行我素,也明白苏卿尧为何会说天星神女插手的事,谁也不敢过问原因……
这时候突然来这么一出,我也是惊讶得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第一世我出生那年,凤华国已与君国合并,依旧是凤华国江氏占据烟云十三国大局。
寂镇白家刚好位于原君国西南边境,如今两国合并,便也划入了中土大国之中,自我记事起便是国泰民安的局面,甚至连白家也因此长达十年未曾遭逢恶灵、降妖除魔,而我有没有阴阳眼这件事也渐渐变得无关紧要。
直到我十二岁那年,跟随父母前往晋王府上恭贺晋王六十岁大寿,天空突然下起凄凄沥沥的小雨,连空气里也带着几分阴森的意味,才听闻有恶灵现世徘徊此等说法。
那时寂镇亦属于晋州境内,我父亲白祈刚刚继承白家其中一分堂堂主之位,也算是后起之秀中最为年轻的一位。
晋王许是看中了这点便发来请函,家主便也开通大度的嘱咐父亲带着母亲与我一同前去贺寿。
可刚迈出门口就遇上这不祥之兆,实在叫父亲心神不宁。
他拿出几张道家专用的驱魔符纸分别放在我和母亲身上,末了又嘱咐我们万事小心,瞧出有任何不对劲,只管逃命便是。
我还记得他那时袒露的神情,苦思愁眉,心事重重,倒不是因着我,更多的是因着母亲。
母亲乃楚国人士,尽管楚国临近妖魔横行的怀景五洲,在嫁给父亲之前,她却从未见识过真身妖魔,自然也不曾知晓这世间还有恶鬼一说。
恰逢我出生时又是太平盛世,即便这十多年的白家生活,早已对各种灵异之事耳熟能详,却也敌不过一次亲身经历。
尤其是母亲在马车上悄悄将所有驱魔符纸都塞给我时,好似一早就预感到了结局般,叫我隐隐不安。
早在凤华开国国主江离云创国初期,他便在原南湘国的势力范围之下吞并了乱世初期周边的吴国和沛国,直至后世历代凤华君王继承母姓靳氏统领天下,这晋州依旧是吴王地境,如今的晋王便也是当年吴国吴氏的后代,荣华无度,受万人景仰。
下了马车,天空中的雨越下越大,晋王府的侍从们挨个撑着伞将前来贺寿的宾客依次领入热热闹闹的大堂。
母亲始终牵着我的手,步入廊下待侍从离去还不忘轻拍我衣裙上的水珠,笑意盈盈的对我说:“绮梦,莫要乱跑,莫要失了礼数,知道吗?”
我默默点头,却看见了一旁父亲脸上的凝重之色,他让我们候在此处,又同一旁的王府管家低语了几句,之后两人便穿过人群消失在了众人视线之内,母亲也忧心忡忡的拉着我的手一语不发。
没过多久,晋王府世子妃便来了,似乎与母亲是旧相识,领着我们便去了内堂叙旧。
许是母亲始终记着父亲的嘱咐,这会儿秀眉紧锁想要推脱。
可终于没能敌过世子妃的好意,跟随她步入内室,拉着我坐在了安静铺满锦绣繁华的褥榻上,心神不宁的同世子妃说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