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只好说：“那么，九渊……你一定要说到做到，对了，记得代我向小黑小白道个歉，然后顺便让他们带个消息给我家天师，说我没事，让他别再担心了。”

听到此处，九渊忽然觉得有些心疼，这个世界上，一定有谁留下了最恶毒的诅咒，才会让世间的爱情，都历经坎坷。

是谁，想要让世间的有情人们？不成其好？

九渊沉默一瞬，回过神来，说：“君无戏言，本王自然是认真的，不过，使唤本王这种事情，你还真做得出来。”

说完，似乎是冷笑了一阵。

戚不负顿时装出一脸崇拜的样子，说：“求求你了，九渊九渊，鬼王殿下，我一定会一心向善，改过从新的！！！”

九渊略显不耐烦，无所谓地应承下来，然后悠然转身，银发微扬，淡淡地说：“戚不负，记住本王说的话，若是你再挑衅本王的忍耐性，那么，本王就只能按规矩办事了。”

戚不负一脸认真地点着头，脑子里想的东西，却早已飞到九霄云外去了。

九渊的确说过君无戏言，他也的确拥有那种必须一言九鼎的身份，然而，戚不负这几百年来，早已看穿了一切，他说过的话，就算再怎么认真，最后也是随着自己的性子办事，只要他已经有了给她机会的想法，那么，戚不负不管做什么，在最后，他都还是会给她一个机会。

戚不负坐在角落里，低头看着自己的小腹，感受着里面微弱的变化，轻声说着话。

“宝宝，你真乖，果然没有让娘亲失望，以后做一个人，要像你爹一样……”

“嗯？不是爹啊，现在是叫什么来着？爸爸？”

“不管怎么样，娘亲都会陪着你一起长大的，你会像个正常的孩子一样成长……”

“等到你健健康康地生下来，娘亲就能带着你，去找你爹了。”

*

一片狼藉的山区附近，青草都如同在短暂的时间内经历了冬天一样，多多少少地染上了一些枯黄。

冰凉的身体躺在草地上，已经僵硬了。

钟禹和叶追收到五鬼传来的消息之后，以最快的速度，从别的城市赶了过来，回到了景城。

然而，就算是最快的速度，当他们找到钟夙的尸身的时候，也已经是死亡之后四十八小时了。

叶追看到这一幕，泣不成声。

为了让一个孩子长大，父母都付出了相当的心血，回想起钟夙的成长，叶追满心悲戚。

他出生的时候，就身具异象，当时又恰好遇到钟夙的三叔钟霁发生那样的事情，为了救下钟霁，他们铤而走险，将他们两个的命格换了一半，以少昊氏顽强的生命力，帮助钟霁死劫，如今，没想到，度过不了劫的，成了钟夙自己。

这也是他们犯下的错误吗？

叶追跪倒在地，说：“我们是不负责任的父母，夙儿，是我们对不起你啊……”

钟禹的眼眶也微微有些红，他缓缓蹲下吧，抬起钟夙僵硬的手腕，触摸到那股冰凉，这才不得不相信，钟夙已经死了的事实。

当他从无声的悲痛之中缓过来之后，才猛然发觉一件事。

钟夙的尸身，竟然没有发生多大的变化。

钟禹忽然扣住叶追的手臂，说：“夙儿他，他的尸身，在野外放了这么久，竟然都毫无变化……”

叶追听到这句话，忽然就止住了哭声，转而看向钟夙的脸，发现他除了毫无温度，毫无心跳，肌肉僵硬，脸色苍白之外，没有什么其他的变化了。

钟禹拧着眉头，看着那些在泥土上爬来爬去的小虫子，一脸深思。

叶追也发现了这点，仔细观察很久就会发现，不管是什么虫子，都没有一个劲地往钟夙的体内钻。

她喃喃地说了一句：“这是……还活着的迹象？”

钟禹皱着眉头，说：“要说活着，这种情况还能说是活着的话，那才是怪事，也许，只是尸身未腐烂而已。”

不仅是未腐烂，而且，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说，和刚死亡的那个时间段，相差无几。

叶追连泪水也没来得及擦：“那么，夙儿还有机会活过来是不是？”

钟夙的特殊性，身份父母，他们也明白，想起刚出生的时候发生的事情，叶追就忍不住想了这么多。

钟禹看了她一眼，不忍心破坏她美好的想象——如今钟夙是一个正常的人类的话，就算还活着，也不过是行尸走肉了而已。

他沉默一番，说：“我们先把夙儿的遗体带回去再说，五鬼在消息里，也没有明说具体情况，只说和冥界有关……”

说到这里，他哽咽了一下，继续说：“当初，他和那只女鬼扯上关系的时候，也许就早已注定了，夙儿他，做出的选择，永远没有其他人可以改变……”

叶追摸着自家儿子苍白冰冷的面容，跪在地上，说：“我的夙儿，我的夙儿，唉……”

人生不过是一场自己种因得果的修行而已，钟夙他做出的决定，不该是由他们来后悔。

*

关于钟夙发生了这样的意外的消息，很快就散播了出去，除了钟家人之外，还有不少国内天赋异禀的阴阳师家族。

他们引以为戒，从中研究更多的东西。

当钟霁接到电话，说是回国参加葬礼的时候，神情有些懵：“什么？”

“衍伊，你别问了，先买了机票回国再说，夙儿他，真的已经走了……”

叶追在电话那头，又哭了一次，因为钟夙，已经死去了整整四天了。

没有鬼魂，什么都没有，他的生命就这么终止了，心脏停止了跳动。

钟霁忽然想起，曾经有个预言师说过，钟夙的生命，在下一个冬天来临之前，就会被终结——也就是说，从那个时候开始，钟夙就被人看穿，活不过今年的冬天了。

这才过去了多久？竟然一语成真？

钟霁深吸一口气，说：“二嫂，我马上回国。”

叶追说：“你先回来再说吧……”

她的声音有些哽咽，钟熙知道了钟夙的事情之后，已经直言放弃那些法器，他似乎很不相信，自家堂哥已经死去了这个事实。

每一次继承，也许都要经历这种难以承受却又不得不承受的悲恸。

钟霁猜到了回去之后即将发生的事情，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的话。

过去的自己，对钟夙总是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微妙讨厌，然而到最后，猛然发现，如果没有钟夙，自己根本不可能，活到现在，他欠了钟夙一条命，不管被换的那一半命是好是坏，他终究是因为钟夙，才活在了这个世界上。

挂断电话之后，钟霁从柔软的沙发上站了起来，眉目之间，满含惆怅。

厨房那边，传来了温和又带着一点甜美的声音：“叔叔，我的披萨做好了哦，叔叔要不要尝尝？”

钟霁转头，看向站在厨房里的高挑标致的身影，说道：“我要回国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