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血如泉涌，周围的鳞片开始噼里啪啦地掉落下来，猴儿哥却没闲着，借着白龙刚刚那一脚的力道，一头就钻进了白蛟的血肉之中
只在片刻之间，白蛟再度扭曲着身形仰天长啸，那惨叫声凄凉可怕，还没等落下呢，就见背后伴随着纷飞的鳞片，破碎的血肉已经如同爆炸一般嘭地一声漫天纷飞，再一看，那纷飞的血肉中一个血淋淋的矮小身影一晃而出，眼冒幽光青面獠牙，个子虽然不高，但周身无形中放出的凛凛杀气却咄咄逼人，丝毫不弱于那两条肆虐的狂龙
一从巨龙背后穿出，腾入半空的猴儿哥先晃了晃满身的鲜血，而双臂臂弯内还夹着两个同样鲜血淋淋的人影，仔细一看，竟是丁香和苏七娘
看到这里时，大家似乎都已经松了一口气，我也不自觉地绽出了一抹欣慰的笑容，提到嗓子眼的心总算是落了地。
仔细一想，其实就是这样，别看这帮兄弟平时打打闹闹得像个孩子似的，可关键时候总能充当彼此世间最坚硬的后盾，从来没有过任何的意外。
虽说这帮平时看起来无比二百五的兄弟遇弱则弱，但面对真正的危机却依旧不影响他们遇强则强，总之一直以来，只要和他们待在一起，我心里就两个字
踏实。
而就在这时，祖师爷的声音已经再度从匕首中传出
"像，太像了那身着白衣的少年，想必就是张家的后人吧"
我点了点头，自豪地一笑说："没错，天师道张家一脉第六十五代天师，左白龙"
然而话音没落，那自豪却已经在我心头瞬间粉碎，我甚至开始不敢去看白龙那浴血拼杀的身影
"简直如出一辙，和我那位一生亏欠的知己"
祖师爷一声长叹，随后又说："当年我贪婪成性被心魔所驱使，在茅山脚下残杀他兄弟三人，然而面对应龙的追杀，他却最终挺身而出"
伴随着祖师爷的声音，幻觉再度席上心头，那身穿橙黄道袍却满身是血的男人正拼力撑着桃木剑站起身来，遥望不远处的河中，马重驰已经和那雨幕中的黑影战成了一团，但明显处于下风，没多久的功夫，已经被那巨型怪影几次狠狠拍打在河岸上，连四肢都已骨骼碎裂开始显得扭曲了起来
"小马，我来助你一臂之力"
道士一声怒吼，紧接着箭步前冲，可还在不断流血的双脚却最终无力地又一次绊倒了他的身体，他回头一看，血从脚腕溢出，苍白的碎骨从血肉之中滋出
可他依旧没有任何含糊，又一次强行撑起身体，朝着那雨幕之中猛冲了过去
冲上浅滩，他拼尽全身力气将趴在水里的马重驰搀了起来，换来的确实马重驰慌乱的目光
"你，你为什么为什么还肯帮我"以共乐才——
"废话，你我是兄弟，我不帮你帮谁？"
"可是我可是我"
"马重驰，你杀我同胞兄弟我恨你入骨，这仇我早晚一定会找你报，但你我即为兄弟知己，我又怎能将情仇混为一谈见死不救任由邪魔乱道？何况，我身为张家一脉传入，我身上所背负的怎能仅仅是自家的仇恨？我要诛邪，更要度恶，因为我是天师，因为这便是我张家与生俱来的使命"
说话时，他双眼彤彤有神地注视像那雨幕之中狂躁乱舞的巨大黑影，手中桃木剑一晃，已先一步朝那黑影扑了上去，留下马重驰一人呆若木鸡，久久地凝望着那跌跌撞撞的身影，已经完全不知所措
那身影如此伟大，是我前所未见过的，甚至竟可以见见体会祖师爷马重驰当时的心情
他回头望向背后的河岸，望向那两个倒在了血泊中的人形，不觉间已经泪湿双眼
"我，我都做了什么我都做了什么"
他盯着自己那双血淋淋的手，无力地噗通一声瘫倒在地，彻底哽咽了起来
"我害了他全家，他却救了我呵呵，真是可笑更是可悲"
祖师爷苍老无力的声音再度传来，那幻觉已经渐渐化为云烟消散无踪，而幻觉的最后，就见祖师爷又已从身下血红色的河水中抓起了那把出自东华派的黄铜匕首，迎着好兄弟的背影追了上去
"我欠张家的债，一生难还"
"马重驰，如果我是他，我绝对不会帮你，我会杀了你"
我紧咬牙关，恶狠狠盯着那匕首说道。
许久的沉默之后，祖师爷的声音才又传来
"何止是你，就算是我他，我也会如此，他杀我三口，我灭他全家但他没有，因为在他心里，他就是道，更继承者张家历代天师之道，那道驱使他以天下苍生为己任，驱使他必先以诛杀恶兽恶灵为己任，而不是被私人的仇恨蒙蔽双眼这就是张家人，自张道陵踏出麒麟窟的一瞬间，自张道陵选择背弃誓言永保人间的一瞬间，已注定了整个张家后世永远的悲剧"
我心中一阵感慨，不禁发问："那，那后来呢？"
"后来，他救了我，不惜以自己的死为代价，而我也因被龙血所侵而烧烂皮肤，从此面目全非"
声音从匕首中传出
"他死了，为了救我——而我二人更合力将那追杀而来的应龙杀掉，一分为二封入茅山山脚下的河底淤泥之中"
这一次从我脑海中出现的幻觉，比之前的更要惨烈血腥，一具黑乎乎的巨大尸体旁，就见马重驰怀中抱着张家的传人张华清。
张华清破烂的道袍已完全被血染红，身旁的桃木剑也已折成三断，而躺在马重驰的怀中张华清更已奄奄一息，四肢断其三
马重驰双目通红，没有多说，而是已经将手中紧攥的黄铜匕首再度举起，这一次，却刺向了自己的喉咙
但就在锋利的剑锋刺入喉咙的一瞬间，张华清突然用尽最后的力气一把抓来，用血淋淋的手将那匕首的利刃一把攥住
"你"
马重驰猛一惊愕。低头一看，却见张华清正盯着自己微微发笑
"你，你这是干嘛？我贪婪狠毒害了你们，我愧对张家，我该死"
张华清却没有说话，因为在刚刚那场激战之中。他已不知什么缘故被击穿了喉咙，发不出声音来了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朝着马重驰微微一笑，轻轻摇了摇头，那眼神之中，看不到一丝的怪罪和仇恨
"你你你到底要我怎样？"
马重驰话说出口，却已得不到张华清的任何回答
"他死了，救了我这个杀死他两名同胞兄弟的人，自己却死了"
祖师爷一声长叹
"其实我经常会想，为何死的是他，而不是我？因为无论怎么看，该死的都是我而已。却不是他那之后，隐退山中闭关九年，九年间无时无刻不被那痛苦所纠缠，我生不如死"
"既然生不如死，为何不死？难道你怕死？"我冷冰冰说道。【WwW.】
"死？死有什么可怕的？一了百了，可难道死了就能偿还我马家对张家造成的亏欠了吗？不。还不了。我一生都无法偿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