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苏钦章之后，叶小木又回到卧室里，打了一盆热水，给苏烟擦身子实际上擦的不是她的身子，而是紧紧裹在她体表的那层膜。

他也知道，这么做基本上就是徒劳的，但是他必须干点什么，为苏烟，也为了让自己有点事情干，否则闲着呆着就会胡思乱想。

苏钦章从叶小木这里离开，回到自己居住的小别墅里，打开灯，一眼看到坐在沙发上端着一杯红酒默默望着自己的苏玉，当场愣了一下。

“你在干什么，怎么连个灯都不开”

苏玉摇晃着手里的红酒杯，目光灼灼地望着父亲，说道“你是一定要把位置传给那小子了是吧”

苏钦章一怔，随即瞪了他一眼，道“宗门的事，跟你没关系。”

苏玉道“你是掌教，位置传给谁你说了算，但至少该跟我商量下吧。”

苏钦章冷哼一声“笑话，这种事我跟你商量什么”

“我有意见。”

“你没资格有意见。哪怕你是我儿子，宗门的事，你还没到可以有意见的资格。”

苏玉笑道“您老还记得我们是父子，我还以为您老都忘了。所以你把掌教之位传给一个外人，我这个当儿子的连问的资格都没有”

苏钦章听了更加来气，“外人什么外人，玄清山是我家的”

“但你是掌门，你说了算。”

“就因为我说了算，这种事我才不能徇私”苏钦章怒斥道，“还有，你是我儿子，不要再用这种阴阳怪气的口吻跟我说话我不传给你，是因为你不配”

苏玉听到这里，眼神一下子落寞起来，嘴角浮起一丝无奈的笑，说道“爸，在你眼里，我是不是一直都烂泥扶不上墙”

苏钦章怔住，随即叹了口气，来到儿子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望着他，语气也缓和下来。

“都说你是纨绔子弟，是个二世祖，只有我知道你本质是好的，你无非是懒一点，贪玩一点，这也没什么关系，我为什么从来不勒令你必须刻苦修炼，是因为你有你的人生，我不想掌控你、让你必须做一个多么厉害的法师。儿子你明白吗，你为什么一定要争什么掌门之位”

苏玉眼睛湿润起来，半晌，喃喃说道“在修行方面，我知道我不如晓旭，如果你真把位置传给晓旭，我虽然不舒服，但我能接受他从小就是比我更优秀的那个。

错就错在，我是生在咱们家的，我从小到大的环境，我的那些朋友，都是法术界的，地位那就很重要，我是玄清山的大少爷，所以他们愿意跟我相处，拿我沉甸甸的，我比不上晓旭，所以我更重视身份，因为这是我唯一的东西。坦白说我不是很喜欢修行，我也不是一定要当掌教，但所有人都觉得这位置该是我的，你给了晓旭，我倒还能跟人解释，至少有个说法，如今你给了一个外人，你让我将来在法术界怎么抬得起头”

苏钦章听完儿子这番话，也陷入了深深的自责，叹道“我理解你的心情，爸爸向你道歉，但小木他真的不是外人，他是”

“叶少阳的儿子。”

苏钦章楞道“你知道”

“早就知道了。”

苏玉笑笑，“我不爽他，也是因为他也是靠关系上位啊。我是不如晓旭，但是叶小木哪一点比我强，不就是他爹比我爹地更牛比吗，什么了不起”

苏钦章惊道“你怎么会这么想”

“那老爸你回答我两个问题，第一，如果叶小木不是叶少阳的儿子，你会把位置传给他吗第二，为什么选小木不选晓旭，我的话不说了，晓旭的天分你知道的，我敢说就算是元辰也未必比得上他。”他陡然提高声音，“叶小木，他究竟比晓旭强在哪一点啊”

苏钦章被儿子这一连串反问问的哑口无言，他沉思半晌，说道“这两个问题，我都没法回答你因为你其心不正，你不是在为晓旭打抱不平，你是为了你自己，如果今天我选的是晓旭，你一样会跳出来反对。所以，争论这些没有意义。”

苏钦章打算继续开导儿子，结果苏玉却耸了耸肩，说道“那就不争了。”起身朝房门走去。

“你干什么去”

“出去走走，透透气总行吧。”苏玉冲父亲笑笑，“既然你已经决定了，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发泄完了也没我的事了，你就等着小木带着我们玄清山复兴荣耀吧。”

说完开门出去了。

他径直来到后山，来到了元辰的茅草屋里。

元辰已经在等着他了。

这里没通电，房间里只点了两根蜡烛，一左一右立在桌子两边。元辰一身素衣，盘膝坐在地板上，手里捧着一个小巧的茶壶，脸庞隐藏在烛光的阴影中，随着烛光的跳动忽明忽暗。

苏玉四下扫了一眼房间里简陋到极致的摆设，感慨道“你这房间真是简陋得可以，我们山里看瓜人的棚子都比你这东西多。人间法师里，我觉得也只有你能吃这种苦了，怪不得你能有今天。”

元辰望着手里的小茶壶，说道“你知道什么是茶道”

“你知道我不懂这些。”

“所谓的茶道，其实就是用复杂的流程、精美的器皿，来让沏茶这个过程显得很庄重，给人以心理暗示，以为经过这么多程序泡出来一定就是好喝的，其实，同样的水和茶叶，你随便找个粗瓷大碗泡出来的，味道并没什么不同。一切都是心理暗示。”

苏玉不明白他为什么说起这个，只有听着。

“但千百年来，这套功夫茶的流程却必不可少，你知道为何”

“因为庸人太多，在这个过程中麻痹了自己，愿意接受进而吹捧这些规则，他们不会怀疑这背后的真相，哪怕是很容易就想到的真相。”

“但这一切都是虚伪的，有人制定规则，将大众瓦弄于鼓掌之间，有人遵守规则，替制定规则的人背书。”

“法术界也是这样。九成九的人，都是盲从的。”

苏玉听到这里有点明白了，说道“我们都是遵守规则的人，而你是制定规则的人。”

“我告诉你，你就也是我的伙伴了。”

苏玉耸肩笑道“我连掌门之位都被人抢走了，还说什么。”他朝元辰看了一眼说道，“你好像不关心我跟老爷子谈话的结局，还是你已经知道结局了。”

“我早就说过，你不可能说服他的，你要去试试，那就去试试好了。”

苏玉叹息道“你说的没错，老爷子大概从来没考虑过我。”

元辰摇头，“现在位置给了别人，他当然这么说，免得你心里难过毕竟本来就不属于你，比临到最后换人更让人容易接受，晓旭那种性格，他不可能当掌门的，除了你还能有谁，更不要说那是你亲爹，说不疼你那是胡胡扯的。”

他接着说，“半路杀出来个叶小木，他也有点茫然，你仔细想想，纵然他想传位给小木，为什么一定要是现在”

苏玉心中咯噔了一下，“还真是啊，她之前还说下周要陪我妈回娘家，结果突然又说要来这里”

“不用想，一定是捉鬼联盟给了他压力，让他立刻传位给叶小木。他也是没办法，必须执行，他有苦衷，只是没法跟你说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