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的话有些道理,不管是什么野生动物,看到人,决定攻击人之前,其实都是很犹豫的。人看似弱小,其实只要豁出胆,很有战斗力,任何有一定高度智商的动物,尤其是哺乳动物,哪怕虎豹豺狼面对人类,也都会犹豫,无非是僵持和逃跑的区别罢了,这就是直立动物的绝对力量,解放了双手,掌握了使用工具作战的方法。
阿勒笑道:“你们都错嘞,它们肯定是怕鬼佛子的法身,佛骨可以辟邪嘞。”
我好奇地看向那两口扣在一起的大缸,疑惑地问:“这里面真有个僧人?”
阿勒点头道:“佛国传统,瓮棺葬,这是只有高僧才能享受的高贵葬礼,一般是预示着要成佛、成金身的嘞。”
我好奇地问:“罗布人还懂这些?”
阿勒道:“罗布人不一定会懂,守护者一定知道一些啥子的。一般的罗布人可能会信仰真主和自然崇拜,但我们知道这里从前是佛国嘞,是太阳神的永恒国度。”
我更好奇了,忙问:“炎帝和佛教也能扯上关系?”
阿勒说:“这个我不是很清楚,佛教好像是后来的宗教,但在中国和周边地区,文化是互通有无的。”
我惊讶道:“你怎么一下子懂这么多?”
阿勒笑道:“什么叫一下子嘛,本来我就对我们守护的家园特别熟悉,有很多传说的嘛。自从认识你们之后,我又专门找了很多文献资料,进行研究佐证,自己摸出来的,这个样子。其实无论佛也好,道也好,都受到伏羲文化和炎帝太阳神文化的影响嘞,真正只影响中国本土的,是后来的黄帝和老子嘞。”
我点头道:“太阳神崇拜的确为各地区人类所共有,但炎帝太阳神的早期神话模式,也的确影响了周边,那时候印度没有统一,佛国千万,梵文化世界很大,再就是古波斯拜火教,他们都和中国接壤,算天下观的边缘部分,在诸夏四夷之外。以天地中央、天汉上国自称的中国,都没有小瞧过梵文化,历来是尊重而不是教化,这和对待周边野蛮游牧部族的教化扶持态度是不一样的。”
我随便吹了几句牛,阿勒马上用崇拜的眼光看着我:“为先,你懂的真多。”
我脸一红,东海哈哈笑道:“他这种半瓢水,也就哄哄女孩子。”
阿勒马上瞪他一眼,我苦笑道:“我们三个真是心大,命都快没了,还东拉西扯个没完。你们出个主意,接下来我们怎么自救?难道守着这个瓮棺葬,就能保命吗?”
东海摇头说:“这可不行!蛇,几个月不进食,一点事都没有!这种变态生物,我们熬不过它的,非得饿死渴死不可。”
他眼睛一亮,忽然说:“会不会是缸里面有什么东西让鸡冠蛇感到害怕?”
我被他说得心里一敞亮:“很有可能。”
东海马上朝缸葬跪下,祷告说:“得罪得罪,阿弥陀佛!大师救我们一命,胜造二十一级浮屠,您老行行好,有啥宝贝借我们耍一耍,三条性命可就指望您老了……”
他乱七八糟地说了一通,然后用刀去刮封泥,揭开了上面的类经幢塔造型缸体,哗啦啦一大堆木炭倾泻出来,满地都是。我开始还以为有大型尸鳖从里面出来,吓得赶紧往后退,随之却发现虚惊一场,这些炭应该是为了使肉身不腐,吸潮用的。
一个老僧面容恬然,寂坐在缸体内,双手交叠,放置于腿上,我没研究过,不知道是佛门什么咒诀,但看他脸上挂着笑意,生前应该不痛苦,是无疾而终。
中国在七千年前就有瓮棺葬的存在,所以我无法断定这和尚是哪个年代的,但春秋战国时期就有佛国存在,因此我怀疑这就是那个时候的。
东海双手合十道了声得罪,一边口宣佛号,一边动手盗宝,在老僧的缸里面东瞅西看。我还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信佛之人,一边喊着阿弥陀佛,一边干着盗墓勾当,想来总觉得怪怪的,也只有他东海干得出这事儿。
找了一会儿,却一无所获,他无奈地摊手说:“也许这老僧体内有舍利子嘞,据说舍利子辟邪,也不知道真的假的。”
我无奈地说:“可我们总不能抬着个装尸体的大缸回去吧?”
东海一听就兴奋起来:“来来来来,咱们抬一下试试,掂掂分量。”
我说你真打算就这么胎啊,东海说你懂个屁,程爷这是想试试看,证明一下鸡冠蛇是不是怕这具尸体。我说那怎的,如果是,你还真打算抬走啊?
东海说:“那可不咋的,你要是有更合适的办法,我也懒得招这秽气了。你说万一抬到半路上,这大师忽然给咱俩来个诈尸,可不是开玩笑的!”
我无力反驳东海的话,只好照办,或许他说的还真是个办法,只要能出去,别说抬尸,就是背尸我也能接受。
两个人抠着坐化缸内壁,将老僧抬了起来,虽然很沉,但考虑到里面填充了大量木炭,虽然被东海搅了个底朝天,扔出来不少,但还是存着很多,其实老僧的身体很精瘦,份量重的倒不是他。
我们抬着老僧的尸体往回退的路上挪,那条鸡冠蛇居然好像真的有些忌惮,开始往后面退,我感到很纳闷,来时路上都没看见,这蛇从哪儿冒出来的?
它的身体很庞大,要是在甬道里,我们不可能看不见,也就是说只有两个可能,要么是从外面进来的,要么是从某个我们没检查的“出入口”里钻出来的。
山洞门口我们撒了蛇虫药,大蛇虽然未必害怕,但在没有发现猎物的前提下,越过克星钻进来的可能性不大,因为至少它还是排斥蛇虫药的。也就是说,要么这里是它的老巢,它知道有人闯进来了,于是从外面钻过来清理巢穴,要么就是某个“出入口”通往蛇巢,是古人故意设计豢养的守墓兽,我们钻进来的通道,其实是蛇路,给它出去觅食用的。
怪不得当地人会在洞口竖着牌子,原来是有大蛇出没,我们之前看到的那条,只是小儿科。
我们前进两步,眼前这条蛇就往后游弋一小段,东海惊喜地唱了起来:“大师大师我爱你,就像华为爱小米……”我问他啥意思,他说没意思,高兴。
他这人总这样,可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活人气可以抵御粽子的阴功,却只会惹怒动物,激发它们的残暴本能。这是一场征服与反征服的较量,而动物没有人性,我们以人类社会的方式去处理问题,注定落败。
这鸡冠蛇忽然竖起脖子,“哒哒哒”地叫了几声,似乎是在示警。我忙说:“别往前走了,它的底线怕就在这里!”
东海用不需要回答的语气问我:“不走能行吗?不走,我们就出不去,出不去,跟它犟着有毛线用啊!只能拼一把,看谁更硬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