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显然我在犯糊涂,我们没有选择,我的行动也出卖了我,不管产生怎样的疑问,到了这份上,这条路必须得冲过去。我祈祷着千万别出岔子,可当我穿过战车的时候,分明看到驾马兵俑手上的缰绳,动了一下。
随着兵俑的手一抖,青铜战马的缰绳瞬间崩裂,但居然马上产生高温,像是电丝流转一样,铜水沿着岩金撕裂的筋络燃烧灌注,瞬间又重新将缰绳熔铸完好。我大吃一惊,这太不可思议了,是什么样的力量,能让寸寸龟裂的青铜缰绳碎块还来不及掉到地上,甚至还来不及崩散变形,就立即重新熔铸好了?
我们提着心肝跑了过去,我回味起刚刚发生的这一幕,意识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因为我发现伴随着缰绳的碎裂熔合过程,兵俑驾着青铜战马,就像是真的活过来了一样,缰绳一抖,完成了一次流畅的驱赶马匹的动作!
这让我心惊肉跳,但我没有时间去做出任何战略改变了,这么多人,变化又出现得太突然,猝不及防,我们必须按照之前的部署走下去,不然就全乱套了,队伍会变成一盘散沙。
在之前,我们远远看着不会动弹的兵俑方阵以及身后这辆战车,还以为祂们是夹在活俑中的普通陶制品,谁又能想到局面竟然这么凶险!
我打了个哆嗦,浑身颤栗起来,不能控制。眼镜发出了哭腔似的鼻音,像是吓破了胆,但又绝对不敢喊叫出来,正在用尽浑身的力量憋着。
身后轰隆隆的动静传过来,“嘎吱、嘎吱”的车轮碾压声在迅速逼近我们,发霉的空气中带来一股热流,刮得我浑身冒汗。我们没命地跑,朱子豪忽然一阵一阵的,发出了抽泣的声音。我心说不妙,他崩溃了!
果然我念头刚起,他就“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特别的像刚出生的孩子那一声初啼。
东海骂道:“你妈了个巴子!废物!”我听得出来东海很害怕,他的声线很不稳定,嗓子打起颤来,人都快变成半个娘炮了。
我正在考虑要不要提醒他们快跑,胡子已经喊道:“一直跑一直跑!后面俑车已经撵上来了!”
“妈的!”东海反倒像是才松了口气——他一口脏话骂出来,仿佛整个人都舒坦了一样,再说话连腔调都正了。
他典型窝不住的人,叫他闭嘴一会儿都来气。而朱子豪和眼镜脸上还是一副受惊吓的表情,眼镜已经面无血色,看着比张弦的脸还要苍白。
这个时候还能怎么办,除了跑就是跑,就算活活跑死了也得跑!不然就只有等着做靶子,被戈矛切割,被青铜车轮碾压,让他们几个观赏馅饼的现场制作,还他妈是人肉馅的。
我们虽然一路狂奔,但是双腿跑不过铁轮子,铜车实在是太快了,要不了多久就能追上我们。我频频回头看,只看到戈矛指着我的眼睛,好象要刺进去一样。
我早就吓破了胆,只是凭着长期倒斗养成的本能在逃命,只顾闷声儿跑。眼镜忽然脚下一绊,直接摔倒了,我和朱子豪赶紧抄着他的咯吱窝,拼了老命,愣是将他半拖着跑动,直到他重新站起来才松手。
他的腿好像崴了,跛了两下咬牙坚挺,一点也不敢再落下,赶紧边跑边架好快掉了的黑色眼镜框子。
我和朱子豪本来就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再被他这么一折腾,实在是跑不动了,扶着膝盖人就软了,只好用手在膝盖上往下按着用力助跑,我知道这样跑绝对不顶事,可是没办法,人根本没力气了。
眼看着青铜战车碾压了上来,长枪和车轮马上要送我去见阎王,张弦忽然从阴影中窜向我,两只手各自抓着我们的半边肩膀,活活地将我们拖行了四五米,然后扔进一个巷子里去。我一看吓傻了,战车冲我冲过来了,可我的双腿还露在行军道里。
青铜战车“咣”的撞在墓墙上,火星四冒,我一阵胆寒,赶紧倒仰着往后面爬,手上猛地抓住了一只冰冷坚硬的脚踝。我估计是一尊陶俑,于是抱着它的小腿肚子借力,终于赶在一戈矛挑过来的当口,将双脚缩进了小巷子里。
接着我意识到自己正抱着一尊兵俑的腿,脑子里忽然完全被恐惧占据了,吓得我缩了手就往边上躲,一直躲到了墙根,才看清那兵俑的脸。
还好它不是活俑。
张弦喘着气,弯腰扶着膝盖说:“人都进来了,战车是进不来的,这里暂时还算安全。但我们必须马上走,入口这里太招仇恨了,会引得祂们在这里徘徊,等会儿还可能会有步兵俑和射手俑找过来的。”
胡子摸出一瓶水,拧开盖子猛灌了一口后说:“是我疏忽了,没有防备到这种粽子的存在!”
张弦道:“不怪你,当时我们没得选,里面又看不清,人算不如天算。”
蒙毅忽然走到巷子口去,对着战车说:“好大的胆子,竟敢对本将军无礼!”
那战车上的驾马兵俑愣了一下,竟然问道:“可是李信李将军?”
蒙毅说:“睁开你的狗眼看仔细了,我乃上卿蒙毅!”
战车上的兵俑忽然一剑朝他捅过来,瓮声瓮气地说:“末将护卫京师,虽公族不留情!”
蒙毅赶紧闪开,愣了一下,张弦对他说:“蒙将军,这些兵俑都已经成了粽子,他们只有些残余的执念,不认得你了!我们赶紧走吧。”
蒙毅神情一黯,指着战车上的兵俑对我们说:“我认得他,此人是李将军手底下的百夫长。”
我点了点头,心想什么人都没用,就是你儿子老子来了,照样会杀你,祂们只是僵化的兵俑,回应你的话也只不过恰好是执念在桎梏中和你的话产生共鸣罢了,并不是活人之间的有序交流。
我什么都没有对他说,但他自己好像是意识到了,叹了口气就退回来,脸色却越发阴郁起来。
张弦说:“巷子里这尊兵俑体内的热量用完后失去了活性,暂时陷入冷却沉睡之中,很快就会苏醒过来的,这里不是久留的地方,跟我走。”
东海一下子将兵俑推倒,头颅摔断了。“我去你娘的!得瑟!”他说。
我二话不说就跟了过去,大家也都跟了上来,这时候我才静下心四处打量,发现这不是什么小巷子,而是一处侧道,马车进不来,但各种形制的步兵俑进来却完全没问题,这里并不安全。
张弦领着我们七弯八拐,走过了几处方形转折点后,一拐身又到了一处列阵大厅。我吃惊地朝大厅里打量,死活也不敢冒进了。张弦说:“我刚才来过这里,这地方没有活俑,都是真陶俑,别怕。”
东海忙问:“小哥你进去了多深?这个地方,到底是怎么回事,有没有冥器和你要找的长生线索?”
我哭笑不得地说:“大个子,你真是打死都要钱啊,这都什么节骨眼上了,还想着冥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