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不知道这肉虫的来历,张弦说:“很早以前我曾接触过养蚕女,认得出那是大蚕,不过即便是那时候,最大的蚕也不过才牙刷柄粗细,像这么大个头的,我还是头一次见到。”
我恍然大悟,再一看还真是。大蚕很快爬了过来,霍超的妈妈“扑通”跪在地上,朝它一直磕头,巨蚕吐出白丝,将吉乃层层包裹起来。
我们都看呆了,沙玛沙依说:“这就是老祖!”
她的话让我感到很吃惊,我想确认一下,就问是不是金蚕老祖,她忙点头说是的,这是蛊母真祖,所以当地浑水人家都喊它老祖。东海说:“老祖洞就是以这个大肉虫子命名的?恶心了点吧,拿棍子一戳,它就飙汁死掉了。”
我说:“你脑子里整天都装的什么吉跋玩意儿?能再讲得恶心点吗?”
沙玛沙依也指责他说:“你别乱讲!要是照你这么说,文人风骨与社会上的秩序规则都该死亡,武力野蛮就代表世上的一切了。不能像你这么算,金蚕老祖是我们浑水人家的守护神,它的本事大着喃,你绝对想不到。”
东海谄媚地笑道:“我就这么一说,您别往心里去。对了沙玛沙依小姐,这肉虫子,真能让人脱胎换骨?”
沙玛沙依看了他一眼,点头说:“老祖当然有这个本事。怎么,你想变成第二个吉乃吗?”东海连忙摆手:“千万别这么想,我可没这种自残的嗜好。”
我心里有数了,看来金蚕的确有超强的自愈能力,这种能力是建立在金蚕蛊虫复制寄主身体细胞的前提下的,也就是说,它是吃多少还多少,加上自己又微小,对人体损伤不严重,所以几乎能看成是让人死亡而后新生,周而复始,和尸鳖有异曲同工之妙。
甚至金蚕蛊比尸鳖虫更完美,因为这种复制是具有连续性的,是在寄主唯一本体内进行的特殊化学反应,而尸鳖则是靠攫食大量的能量来形成一个新生体,会造成伦理悲剧,并且记忆上存在时间节点。
东海这是破天荒第一次关心长生的事情,上一次他只是随便问问我,算不得数,这次却是实实在在的帮我们套话,或许到现在,他才算真正走进了队伍的核心。
轰隆隆的雷声再度响起,幻象瞬间破灭消失。我忽然听到了叮咚哗啦的流水声,大家循着声音往前找,渐渐感觉到凉风阵阵,浸人的骨头。
眼前是一处透着冷风的石头缝,缝隙里还在渗着地下水,这应该就是通往外面的裂缝,水声就是从这里发出来的,雷声应该也是从这里传进来的,那丝丝寒意,也是自然风通过这里钻进来的。
眼镜发现这里的黑色岩石是高纯度磁石矿,他说这里正是因为被外面渗进来的地下水侵蚀了,所以表层岩石被剥离,露出了峥嵘的岩层实心,他才能辨认出是磁石的。
我拿黑折子碰上去试了试,还真的是有磁性,看来就是这种石头记录了从前的影像,加上这里多雷雨,更容易形成四氧化三铁的音像刻录环境。
又是一阵炸雷奔腾而过,眼前残影摇晃,渐渐形成了清晰的画面,吉乃已经被包成了蚕茧,要不是刚才的记忆,我们都认不出来。霍超妈妈就在旁边守着,而金蚕老祖已经不见了。
吉乃身上的蚕茧忽然裂开,他从里面扒拉着丝茧,将缺口扩大后钻了出来,浑身皮肤裸露的地方,已经全变成了淡淡的金粉色,我估计他整个人都是这样的。我回忆起金蚕蛊的威力,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张弦忽然紧张地问沙玛沙依:“金蚕老祖活了多久?”
沙玛沙依说:“从我记事起就有,不知道多少年哦。据老人说,以前老谭家还没在这里安置祖坟的时候,老祖就存在很长时间了,恐怕是上古神物喃。”
张弦点了头,然后就闭上眼缓缓转动脑袋,似乎是在听什么动静。我等了一会儿,忍不住想问他,但始终还是忍耐着。他忽然睁开眼,小声对我们说:“前面肯定有东西,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自保,总之绝对不能出事。否则的话,大罗神仙从天上掉下来也救不了你们。”
我只知道他听力超乎常人,但没想到这么神,夸张点说光是听听风吹草动,就能辨别出那草是公的还是母的。
他居然闭上眼凝神那么一听,就知道洞穴深处埋藏着危险。他是在警告我们,看来前面路上的危险还真的挺严重。我忽然意识到,以前有很多危险都是悄无声息的发生着,而我福大命大,仗着他们的保护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挺过来了,过去那一幕幕惊险的往事,现在想来倒是后怕得很,没有长生人保驾护航,实在难以想象会是什么样的结局。
如果谁再跟我说普通人可以独闯那种幽穴,我保证不打死他,凭什么龙楼宝殿里的粽子幽魂那么超自然,一个普通的盗墓贼就能给克制住了?
这不是笑话吗?没两把刷子还真办不成这种事儿,即便是胡子这样的,甚至眼镜这样的,那都不是简单人物,胡子就不谈了,搬山卸岭两大门绝技集于一身,自幼是盗墓传人,经验老到。就说眼镜这文弱书生,那也是阴阳宅风水行家,祖上吃的就是这碗饭。
最可怜的就是我们几个,东海和我真的是运气绝佳的人,稍微背时一点的,都已经折在那些龙楼宝殿里了。而即便是我和东海,那都是有些过人之处的,我沾了大乌血脉的光,也算有点不成器的本事,东海家四代杀猪,人的杀气那也不是盖的,我想这种东西是会遗传的。
东海的太爷爷正逢上新旧社会交替,倭寇在中国大地上横行霸道,所以青壮年时改行去杀鬼子了,还用令刀捅死过一个拿武士刀的日寇,据说是从脖子插进去,活活放干了鬼子的血,跟他以前杀猪是一个手法。
正是因为这一层关系,放猪血的令刀上沾染了战场的杀伐之气,才能成就这么一个绝好的辟邪刀具。
雷声已经弱了下去,地下水倒是渗透得更厉害了,应该是雷云渐远,暴雨倾盆的时候,这种天我现在要是能用眼睛看见,一准儿的乌云遮住了整片天,到处是茫茫雨雾那种。
顺应了这种气候变化,吉乃他们的幻象已经消散了,而我知道,这时候外面也是四野无人的时候,虽然我在地下看不见,却能感受到我们的孤独,别人在家里享受着温馨,而我却在坟墓里惶恐,不知道下一步是否会踏进地狱。
前面洞穴呈现出溶洞的结构,开始有很多分叉了,让人眼花缭乱,雨水从那些洞顶上渗透下来,发出滴答滴答的清脆响声。东海拿不定主意地问:“小哥,你对付不了那东西吗?那我们是不是该撤了?”
张弦回应说:“我不知道。”他的话让我觉得挺郁闷,他一会儿说前面有东西,那东西是多么的危险,一会儿却又说什么都不知道,明显是他感受到了危险,却没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