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赶紧用力拦住,百思不解,奇怪看向他。
人难道活得久了,心就能变得这么硬吗?就算阿依慕有元神出窍的能力,他也不能将人家封进棺材里吧?要是这样人性泯灭,那他和吴敌又有什么区别,我跟着他去寻找那些真相,又有什么人生意义呢。
阿依慕忽然伸出手,将我的手推开,然后缩回去帮着张弦将棺材盖盖上了。我大吃一惊,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张弦说的竟是真的!
黑石镇魂棺里陡然射出来无数道放射光,穿透了磁石材质的棺身,我以为棺材要爆炸了,谁知道这些散光在棺材顶上凝聚成一个躺着的阿依慕虚影,我吓得本能地往后一退。
这个“影子阿依慕”忽然睁开眼,随着光影猛烈地一震,她爬起来就冲了出去,瞬间摧毁了断龙石。
碎石崩塌,整座墓室都晃动起来,仿佛地动山摇一般,我都没看清楚她是怎么做到的。张弦大声说:“跟上!”率先冲了出去。
我心里五味杂陈,但这个时候也想不了太多,哪怕有微渺的希望,我也必须出去。
当跑到墓门外的时候,我惊呆了,凡是手电光能照到的地方,就能看到地上乱七八糟躺着的食金蚁尸体,这些食金蚁竟然全都死了。
难道这是阿依慕的元神出窍造成的兵解伤害?我心脏“咚咚”直跳,紧追着前方那道虚影,阿依慕的身形婀娜多姿,在这时显得异常轻灵。
所有的狐火全都已经熄灭,可能是我们之前进入主墓那时候,熄掉后就再也没亮起来过。四周一片漆黑,我们奔跑了好一阵,才来到中心祭坛后方,阿依慕的元神虚影在黑暗中流逝着,拖出一条莹白色的淡淡流光,看着让人心痛。
我见过梅生伯兵解牺牲,也经历过元神出窍后的虚脱,我知道,这分秒燃烧的,是她的灵魂,她是用生命在为我们开路。
我心里涌上来一股悲怆,眼睛有点发涩。这时阿丽娜的幻影具象忽然在前面出现,浑身燃烧着摄人心魄的灰白色鬼火,朝我们狂扑过来。我心里一沉,难道阿依慕公主的牺牲也不能为我们打开通路,这里注定是死墓一座?
一光一火两道虚影对撞,傀儡娃娃具象瞬间被撞得四分五裂,化散成了缕缕燃烧的气化碎片,随着阿丽娜本体一声凄厉的尖叫声响起,这些烧灼的碎片很快就燃烧殆尽,消失了。
我脚下不敢停,忙问:“阿勒,她没事吧?”
阿勒回应道:“刚才还挣扎得厉害,现在昏死过去嘞。”
我稍稍放心了一些,无论这小姑娘是死是活,只能是等出去再看了。
穿过了“狐狸脖子处”的窄门,又继续跑了大约两三里路,终于来到了古墓入口处,阿依慕的元神虚影却在墓室里茫然地游荡起来,好像有点萎靡不振的样子。
我胆战心惊地看向她,却怎么也不能和她达成对视,看到她那个心里没有着落的样子,我心里越发地难过起来。
忽然,她看准了入口,猛地撞上去,竟然穿透了石门,不见了。东海连声说:“完了完了,阿依慕公主白死了!这一路上太远,还要对付食金蚁和傀儡娃娃,等到了这里,八成她已经神识涣散,开不了门了!”
我一愣,难得听到东海正儿八经地称呼阿依慕一声公主,却是在她行将就死的时候,也不知道她的这股意识能不能够听得到。忽然我感到脑子里猛地一胀,好像要爆炸似的,看到张弦也在扶着额头,一副不太舒服的样子,我心里顿时有些警觉。
东海道:“怎么突然感觉脑子一胀,跟长大了一圈似的咧。”阿勒道:“我也是的嘞!”
我听他们都这么说,心里更是狐疑,赶紧朝四周看,忽然发现来时路上有一道光亮的影子冲过来,速度都赶上超音速飞机了,我的脑袋也随之跟着一胀,这影子忽然就消失了。
东海喊道:“我靠,又来了,脑袋要胀开了!”
我问过他们,刚刚也都是同时脑袋胀了一下。大家都有些紧张,这绝对不可能是普通的头疼,普通的头疼不会大家同时都痛的。
现在没有了阿依慕的帮助,如果再有什么古怪,我们就真的是毫无办法了。我正头痛着,来时路上又是一道虚影冲过来,我的脑袋随之一紧,又在发胀,之后这虚影就不见了。我这次看得很清楚,那道光影,是阿依慕的形象!
他们显然也看到了,张弦道:“这是阿依慕公主还在尝试,她已经筋疲力尽,多半是死了,化成了粽子,但这股执念精魂却仍然不肯放弃。”
阿勒说:“你别说嘞,听着心里难受,我都想哭了。”
脑袋又疼了起来,就这样一阵一阵的,时强时弱,偶尔还能看到虚影显现又消失,但有时候却又看不到,显然阿依慕的这股执念也正在一点点的消耗殆亡。
兵解奇术非常耗神,她就算变成了粽子,如果一直这么下去,最终会连粽子的那点活性都要失去,彻底死透的。
我心里一直在挣扎,既寄希望于她能破开墓门,又为自己的自私心态感到愧疚,但就是忍不住会去想,我就像抓着棵救命稻草不肯放手一样,哪怕是拽着它沉入水底,也不想失去这唯一生还的机会。
可当我发现她能量减弱,无力支撑执念体出窍时,心又沉了下去,我甚至不能分清是因为绝望,还是因为难过,或许都有。脑袋忽然钻心地疼,疼得我想大叫,眼中陡然闪过一道白影,它就像一道闪电从墓穴深处劈过来,劈中了墓门,一下就将石门撞破,天光瞬时透了进来。
这过程太快,等事情发生了以后我才会意到这件事,浅浅回想,依稀辨认出了这道影子的轮廓,她就是阿依慕!
走出螺旋最底层,天光晃得我眼睛都快瞎了。尽管倒斗也不是一天两天,可每次出墓的时候,都有种再世为人的感觉,只是人死如灯灭,那些和我一同下斗却不能一起上来的人,他们再也没有机会感受这种如释重负般的心情体验了。
我想到了某个电影人得奖时曾说过,这叫做倦怠的美学。去他娘的,他一定是疯子,这种所谓的残酷之美,对我来说根本毫无美感可言,那些创痛,像是刀子在我心口一直不停地戳,戳得我的心千疮百孔,鲜血淋漓,我真希望这一切都没有开始过。
可真这样想时,脑海里却又会不自觉地浮现出张弦的音容笑貌,如果我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些事情,张弦恐怕还在地底坟丘里受那无尽之苦吧。不过也许他还是能出来,能找到我,真到了那一刻,恐怕我们的关系就不是现在这样了,但该经历的刺心恐怖,我仍旧一个也逃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