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奇怪地看着他,他果然接着说:“陈大寿所追求的,正是我和小哥烦恼的东西,他是个好人,做尽善事,但越是钻研天道,他心魔越重。他看透红尘,却看不穿时间,想要得到永恒不败的生命,以证明所做的一切都是有意义的。”
吴敌说:“这样的人很可怕。”
李亨利瞥了他一眼:“每种人都有他可怕之处。陈大寿的可怕在于他不了解,活在当下就是生命的意义,哪怕你前一秒帮助的人注定了后一秒就会死,这也是有意义的,因为我们都曾来过,你能面对这个现实,你就能得到真正的解脱,才能真正放开手,去体验人生的乐趣。”
吴敌沉默了一下,感慨地说:“道理人人都懂,可真要放开手,何其艰难啊。”
我想李亨利这话不光是泛泛而谈,恐怕还另有隐喻,多半就是说给吴敌听的。他是不是在说吴敌很可怕?
我脑子里浮现出古蜀遗都的那个溶洞里,他杀自己的复制人时残忍得令人发指。可在和我们相处的时候,他又很有分寸,很够意思,可见他并不是个残暴嗜杀的人。也许他是容忍不了自己有复制体,如果是这样,那么他肯定是要保证自我的唯一性,他不允许世上还有第二个吴敌的存在。
古蜀遗都里面存在大量的复制人,并且尸鳖一直在孵化成熟,如果要保守这个秘密,就必须每隔段时间就回到溶洞里,一直不间断地杀人,几百几千几万……我想到了尸膏油潭,有点不敢往下细想了。
爬上了盗井,两边山头的间隙里,一抹夕阳发出金色的残芒,在天光里居然刺得我眼睛有点睁不开。
我适应了好一阵子才恢复过来,算算时间,距离我们刚到老皇庙的时候,已经是第六天的黄昏了。
我们商量着还要不要下斗里去,东海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说:“千万别跟我提这茬,程爷肚子饿了,先下山去弄一顿饱饭,我再考虑考虑。”
奎子说:“走,吃点东西补充一**力。”说着带我们往前走。我以为他要带我们下山,谁知道他从那石头缝里摸出了一个塑封袋,里面是个大大的油纸包,一看就装着吃的。
东海看了就说:“奎子哥,你就是个战斗型保姆,体贴入微啊,嫂子娶了你真有福气。”
我看了油纸包里的食物,有麻辣鸡和王家核桃烧饼,还有两瓶老干妈,一瓶老白干。奎子说:“咱宁强的王家核桃馍在清朝时那可是贡品,特别香!而且耐存放,夏天都能放二十多天,像现在这天可以放一两个月,要是冬天那就更久了。宁强麻辣鸡因为调料的关系,也很能放,就怕你们不吃辣。”
东海一边用老干妈蘸着饼吃,一边说:“像我这种糙汉子,无辣不欢啊。奎子哥,你真是个老干妈,我爱你。”
胡子哈哈笑了起来:“你说得太含蓄了,什么老干妈,有奶便是娘,他就是你亲妈。”
东海用一次性口杯倒了二两酒,递给胡子:“来整一个。”胡子说我不喝酒,东海瞪了一眼,模仿着天津话说:“装嘛装,装嘛装,这是龙脉斗,下面又没粽子,就二两酒跟舔屁眼似的,光能闻闻屎味,尝不到金粒餐的,你怕个卵。”
我真受不了他这糙话,恶心人起来太不要脸了。别说我,连李亨利都忍不住咳嗽了一声。
胡子这个大老爷们要脸皮,见推不过,东海的话也越来越不中听,就一口把酒闷了。吴敌眼睛都看亮了,说:“行啊!还以为老雷不喝酒呢,看来你是戒着酒啊。”
大家吃完了东西,点着烟商讨要不要下去的问题,胡子要去大解,我被他这话一带,顿时也有了便意,就问奎子要手纸,东海奇怪地问我:“你属猪还是属牛的啊?”
我三急太紧张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说我属狗,你他妈连这个也能忘,还能不能共裤子穿了?
东海说:“叫一个我听听?“
我说你什么意思,他说你不可能属狗。我奇怪地问怎么了,他说:“你吃完就拉,狗没这习惯,狗的习惯是拉了再吃掉。“
我照着他屁股猛踢了一脚:“你大爷!他妈恶不恶心,大家刚吃完饭咧。”
我跟着胡子往外走,这贱人还远远喊了一句:“滚远点儿啊。”
我们出了这个深坑,找到一处大石头后面,这里居然还有个盗洞。我们一琢磨,估计这是那两拨人挖的。
胡子真会挑地方,在这里出恭,又隐蔽又舒畅。东海也过来放水,又说我懒牛上耙屎尿多,我说你有点新意没有,翻来覆去就是这一句,还把自己给绕进去。
这时候我捡了块小石头无聊地在地上划拉,刨啊刨的,竟然发现土里埋着东西,扯出来一看,居然是个特大的包裹。我们赶紧拉完,三个人合作将这个大包裹捣鼓出来,沉得要命,跟装了铁坨子似的。
包裹看着不小,打开一看,好家伙,里面竟然是一溜的沙漠之虎。胡子说:“坏了,这么多枪,看来那帮中东人还有后手。”
东海愣了一下,没正经的说:“幸好他们没找到食物,不然我们饿狂了,还得去吃那些菌丝,味道多半跟金针菇似的,还有人肉味。”他一说这话,我就知道他惦记着地渊里的宝贝,我就说这小子怎么可能会临阵退缩,他就是没事喜欢溜溜嘴皮子,欠得很。这家伙跟着他老爸杀猪无算,沾染了满手的猪血,害怕那不是他的性格。
胡子说再找找,我们在包裹里仔仔细细地翻,在弹药盒子里发现了一张地图,好像是用动物皮做成的,看上去有年头了,从上面的文字来判断,应该是张古地图,不过我一个字也看不懂,好像是甲骨文,但又像是圣书体,又都不太像。
我们将人都喊过来,东海嘿嘿笑着说:“这些枪就他娘的像是给我们定做的一样,九个人十八条枪,一个人背它两把,就齐活咧。”
我骂他没心没肺,瘦货都不在了,哪来的九个人?这家伙忽然火大了:“就你他妈有心有肺,我这不是没办法嘛,人都死了,你能让他活吗?”说着他一个男人竟然呜呜地哭了起来。我虽然觉得鼻子酸酸的,可还掉不出眼泪呢,平时都是他搞气氛安慰人,现在我只好反过来安慰他,说你别哭了,一大老爷们儿怎么跟水做的似的,这事儿要换了瘦货,他都不会哭。
东海擦了眼泪说:“哭你大爷,别说的那么难听,我这叫伤心,伤心知道怎么念吗,尸肮伤,息阴心。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没到伤心处!瘦货是不会哭,他就是闷着,能闷出大米饭来。”
其实我也知道,他心里面还是念着瘦货,只是憋着,憋来憋去就以为自己真忘了。
李亨利看了半天图,说:“这是古楼兰文字,是糅合了甲骨文和圣书体的楔形文字的异体字,地图使用的是人皮,在活人背上刺青,待成型后活活剥下来,然后用水银浸泡过,还涂上了鬼耗子油,所以能够不腐不坏,地图脉络才能保证不会浸润走形。”
我被这种残忍的取图方式给吃了一惊,忙问:“这上面写的什么,地图是地渊全图吗?”
李亨利又看了一阵子,摇头说:“不是。这张图显示的是另一处地方,那里绿草如茵,百姓安居乐业,有别于中原文化,也不同于西方文明。我想,这可能是古楼兰,现如今那里是一片茫茫的沙漠。”
奎子忙问:“维生哥,地图和老皇庙这里有关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