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叔一路讲解着当地的神话传说,提到吕洞山的时候让我眼前一亮,东海好奇地问:“是不是吕洞宾?”
叶叔笑了起来:“外来的客人都这么问,其实和吕洞宾没关系,和山顶的两个洞才有关系,它们串起来,可正巧就是个‘吕’字!其实这山啊,和苗族太阳历有关。”
我一听有门,这太阳历,会不会和太阳神鸟金箔片有关系?
游客稀少,景致怡人,往里走了好一阵,我们穿过了几层瀑布,叶叔就停下脚步,点了一袋棒棒烟说:“快到了快到了,这里说好玩也好玩,说没好玩也没好玩,我从小在这里长大,觉得没啥稀奇的了,但你们来图个新鲜,还是蛮有意思的。”
他讲的一口本地方言,偏把个“不”字说成“没”字。
峡谷里有大得如同河流的山溪,有些人在河里捉一种丑怪的虫子,看人我心里难受极了,好像无数条虫子在爬。瘦货问河里的人在抓什么虫子,叶叔从烟袋子里掏出个小袋子,往他们一人手心里倒了一点,说吃吧吃吧,这是炒好了的,喷香。
我看那些东西黄黄翠翠的,还泛着油光,食欲就上来了,结果等他倒在我手心里时,我却吓了一跳,差点全丢了。这竟然是七八种恶心的水生虫子,有的像土公子,有的像水蜈蚣。我怕他不高兴强忍着没撒掉,问他:“哎这么多小虫子,能吃嘛?”
其实我心里在想,世人都说湘西赶尸、苗疆蛊毒什么的,神秘的不得了,这个叶阿叔不会是想谋财害命吧。但我没说出来,人家好心请你吃东西,万一说错话那就太伤人了。
叶叔哈哈大笑,说这是桃花虫,炒来吃的,祖祖辈辈吃了几千年也没出毛病,照样长命百岁。说着他自己往嘴里放进去几条虫子,嚼得嘎嘣脆。
我看他吃了,只好勉强塞一条进嘴,咬破了才发现虫子是甜的。他们几个看我吃了没啥问题,才纷纷将那些虫子往嘴巴里塞,看我们的表情像在吃毒药,叶叔又哈哈笑了起来。
快到峡谷尽头了,我指着山谷里一处峡弯,惊奇地问:“那是什么花,红得挺好看的。”
叶叔看了一下,说:“这是红花石蒜,别名有十几种,最为人所熟悉的是彼岸花和幽灵花,我们当地人喊它老鸦蒜,也有叫鬼擎火的。便秘上火,嚼它一朵就见奇效。”
东海说:“最近肠胃不太好,去搞几朵慢慢吃!”我以为他开玩笑的,谁知道他真冲下去摘了几朵跑上来,身上已经被荆棘刺给刺得惨不忍睹。
叶叔说那底下危险,一般人都不会去,东海正在揉那些被刺扎伤渗血的地方,听了龇着牙说:“还是得不偿失,太晦气了!”
阿叔将棒棒烟杆子在脚底板磕几下,重新装了烟丝,笑着说:“这老鸦蒜又叫山乌毒、无情花,长得虽然好看,可全身都带着毒嘞。”
一听说有毒,东海吓了一跳,问什么毒用手摸了不要紧吧,叶添龙说有小毒,吃不死人,他就又变回嘻嘻哈哈的样子,打肿脸充胖子说:“那怕个吉跋,最近拉不出屎来,毒就毒吧,反正老子是连虫子都吃的人,毒不死。你说那红花怎么那么多名堂,一大堆的名字让人还怎么叫,记都记不住!”
我看他语出粗鄙,就说你胆子也太大了,他却说那怕么事,人的新陈代谢就能排毒。
胡子笑了笑说:“得了,有屎赶紧排,别下了地再干那龌龊事。”大家心知肚明,他这是在催促我们别磨叽。
刁黎明赶紧打发老向导叶阿叔走,哪知道这个叶添龙不是省油的灯,直接开门见山地说:“你们这是要去下斗吧,算我一个。别看我一把老骨头,这湘西地界神秘得很,没有我这个老苗民,恐怕你们要玩脱嘞。”
刁黎明骂了一句老东西,但被李亨利拦住了。吴敌故意问:“叶阿叔,下斗这地方是个什么风景区,好玩吗?”
叶添龙说:“什么风景区不风景区的,闲淡少扯。我就给你们直说了吧,这斗我下过,里面凶得很,进去就别想出来。”
我被他的话惊了一下,东海说你就吹吧,进去出不来你怎么站在这里好好的,难不成我见鬼了。
叶添龙嘿嘿一笑,说:“这就是我的本事咯,你们这么劳师动众的,肯定能打开那道巨门吧?”
我心里犯起了迷愣,打开什么巨门,该不会又是青铜巨门吧。难道这里的大墓和冥厄要塞一样,也要用人血做引子开门?
李亨利一直不开口,这时候忽然笑了笑,说:“我相信阿叔是个有本事的人,你来带路,得了东西我们队伍里的人平开,不会欺负你一个。”
叶添龙忙摆手,说哪敢要哪敢要,你们啃骨头肉,我喝点肉汤就满足了。
我看吴敌闷在那里不出声,猜他是被道上的朋友给卖了,心里想不通,估计窝着一肚子火没处泄,脸色难看得很。
叶添龙看吴敌不高兴,就说:“我也是个厚道人,只要稍微过得去,没可能按上家的要求办事。你放心好了,说喝汤,我叶老添没吃一口肉,能养活几口人就成。”
花垣话一般不说“不”字,都是用“没”字替代,虽然我觉得有点怪,但从他嘴里说出来,倒是乡土风味,一点也不违和。李亨利笑了笑,说我还信不过你一个老人家吗,放心放心,大小我也是个老板,老叔你跟我混,肯定有肉吃。
叶阿叔见他这么说了,自己倒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吴敌却板着脸说:“你也别太嚣张,都是提着脑袋混饭吃,钱自然少不了你的。但做人要厚道,别嫌我说话难听,老板不愿意讲的,我讲给你听听,咱们先小人后君子。”
叶阿叔世故地谄笑着说:“那是,那是。吴老哥也莫要太紧张,我土生土长的,拖儿带小一大家子人咯,干坏事惹祸哪里能行?”
我们也不跟他多客套,直接叫他带路,叶添龙领着我们往那些彼岸花里钻,七走八走的竟然钻进了一个小山洞。等大家都钻了进来,这叶添龙就说:“我们这里是喀斯特地貌,一直通到张家界那里面去,地下还连着广东,四通八达,你们不清楚不要乱跑。”
我吃了一惊,广东是很远的,这有些谈玄了。我说:“阿叔不用太担心,喀斯特地貌我们熟悉得很。”
叶添龙笑着说:“叫我叶老添就好,别叫阿叔,听着生分。知道你们见多识广,跟着我走就对了。”
他说完就继续往前走,我们鱼贯跟着他,走了很久也没看到有什么特别的,正在我快失去耐心的时候,前面却没路了。
东海瞪了叶添龙一眼,说:“老添,你不是骗我们吧?”叶添龙说,别急,跟着我走就对了。我们看东海改称呼改得积极,都哈哈笑了起来,连吴敌也不再板着脸。进洞后直到这一刻,我才觉得我们是一个整体,队伍才真正有了凝聚力。
到前面真的没路了,只有个斜陡坡的山壁。叶添龙回头冲我们神秘地笑了笑,就往石钟乳上爬,十分利索地上到山壁顶部,眨眼就爬了过去。他回头招手让我们也上去,胡子第一个,我们随后也都爬上了山壁顶。接着往前走了一阵,前面传出了水声,随着水声越来越大,我们都有些惊奇,难道说这里面还有条大河?暗河的水就算急,一般来说也是暗流涌动,像这样发出巨大轰鸣声的,实在少见。